第四百二十二章 以愛之名（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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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沒有太多事。
吃完飯後，千野和安語就回到房間裡休息。
男人的情緒並沒有表面上看來的不在意，他強忍著與自己兩個孩子說完話後，便以今天有些累的藉口而睡覺了。
雖說另一個屋子的房頂壞了，但好在今天晚上沒有任何下雨跡象，男人也就將就著睡在那個房間......
夜晚。
老太太跪在廚房的神像面前，時不時的磕著頭，然後祈禱著未來的事。
已經很是蒼老的臉龐，滑過兩道渾濁眼淚，打溼了她質量不是很好的衣衫......
安語躺在床上不停的嘆著氣，她輾轉難眠，或許腦子裡不斷盤旋今天發生的事，所以直到半夜時候都沒有睡著。
千野將新更新的小說內容給看完，他也不知道此時自己該幹些什麼。
阻擋劇情發展。
他不清楚之後會不會引起什麼蝴蝶效應......
而任由劇情由小說內容那樣繼續下去，那他看這些東西，也感覺是在為自己徒增垃圾情緒。
“麻繩總挑細處斷......”
想起故事內容中，曾經遇到過的母親。
千野也不由想起來在這個世界的她，會是什麼模樣。
坦白講。
他覺得父親這個角色倒是有些慘......
從小沒有接觸到什麼良好教育，一直都在為搖搖欲墜的家庭做事，沒有一刻是為自己而活。
有了親梅竹馬，僅憑一廂情願就供對方讀書，到頭來有了兩個孩子後，這個親梅竹馬又以兩人不是同一個世界為由提出離開。
頭頂有上了年紀的老母親要養，下面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
大一些的哥哥就是個二混子，不懂感恩就算，每日好吃懶做只會從本就枯竭的家裡吸血，成為男人的黑洞負擔。
小女兒倒是懂事......
可這份懂事換來的結果，是需要努力賺錢供她唸書。
父親是願意的，畢竟沒有誰的家長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沒有出息，即便他對“千野”的沒出息表現得不太在意，可心底上，要是切切實實這個大兒子能有點事情做，他還是開心得不行......
一天結束。
千野只不過是多跑了些腿，他就感到十分喜悅。
男人所奢求多並不多，只是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夠避免不幸。
老太太做不了什麼重活，也沒有了多大賺錢能力，那他就繼承母親的重擔，成為家庭頂樑柱......
大兒子沒有出息，他什麼都沒說，認為總之健健康康的就好，沒出息就算了，自己目前能夠掙錢，能養得動對方。
小女兒要讀書。
本來就已經雪上加霜的他一句抱怨都沒有，只扔下一句“我養得起”，隨後就扛起了這項責任......
這些思想觀念從某些方面來說是不對的。
甚至可以說是錯誤的。
但這相比下來又顯得不太重要。
對於“父親”本身而言......
他已經用自以為覺得正確的方式，做出了所有努力......
他沒有太大認知，也沒有見識過太多東西。
快餐店裡的漢堡在他看來就是城市中的新鮮玩意兒，帶回家給孩子們嚐嚐，就是他覺得很開心的事。
打折服裝店中的衣物。
儘管價格對他來說仍舊是昂貴，可他還是選擇給家裡的每個人都添上幾件......
雖然那些衣服並不是太好看。
“沒有為自己活過的人，真夠悲催。”
“現實中有太多這樣的人......”
千野感慨一番，他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再去浪費太多精力。
不管怎麼講，這裡並不屬於他。
虛構出來的世界而已......
投入太多感情，最後倒黴的也就只有自己。
......
...
夜晚就這麼過去了。
很平靜，沒有什麼詭異的事，也沒有什麼意外再度發生。
天邊雲幕拉起潔白的一抹，金燦燦太陽光透過雲層照在棕色泥面路上。
蒲公英在空中飄動，落下......
最後鑽進長滿了白刺果的草叢裡。
開啟老舊的木門，千野站在門口深深吸了一口這兒還算新鮮的空氣。
根據昨晚更新出來的小說內容。
他已經知道這一天都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沒過多久。
他視野中果然就出現了幾位手裡提著籃子的村民，遠遠望去，幾人臉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似乎是被埋在猶豫中不斷掙扎。
籃子沒什麼特別的。
裡面裝著的都是些尋常物件。
雞蛋，牛奶，還有零星的一些豬肉......
嗯，
他們是來送禮的。
老太太估計昨晚哭得很厲害，雖然沒有發出一絲嗚咽哭聲，但腫起老黃的眼皮，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昨晚是在怎麼樣的狀態下度過的。
“早好啊......”
“老三兒今天狀態咋樣？”
“這些...都是咱幾個想了會兒，然後決定帶給老三兒的東西，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收，莫幾個錢。”
“......”
可能直接說出來很不禮貌。
也可能人都有這種說話拐彎抹角的習慣。
這群人手中提來的禮品，其實也都只是為了之後的事做出鋪墊而已......
老太太活了好幾十年，自然清楚所謂的人情世故。
她顫抖雙手將禮品給接下，隨即把這些送禮的人邀請來家中坐。
劉琴山規定出的三件事情其實並不複雜。
不能出村子，不能晚上時候還在外面逗留，以及不能和不認識的人說話......
這些規定對於普通村民的生活來講，短時間內沒有多大影響。
興許安語不願意看到這些讓人難過的情節。
在有人上門做客後，她悄悄扯了扯千野的衣角，提出想要出去逛逛......
千野本身就厭煩關於情感之類的東西，他沒有猶豫的，也就同意了對方的提議。
小路上，山腰中。
安語就這麼帶著千野漫無目的的逛。
她手指拂過路旁茂盛的枝葉，從中夾取出一朵較為鮮豔的花放在手心。
“千野，你看這花好看嗎？”
她轉過頭，故意擺出一副笑臉模樣問道。
千野知道對方心思其實和花沒什麼太大關係，不過他也沒有戳破，只是點點頭回答：
“好看......”
兩人又繼續走了挺久。
從村子東邊跑到了村子西邊，又從西邊再走到北邊......
路途中安語總是會時不時的說出那麼一兩句閒聊話，就像看看花那樣，不包含所有意義，彷彿只是不經意間隨口一提。
終於。
情緒似乎壓抑不住的爆發。
在一處小溪邊時，藉著洗臉的理由，安語蹲在溪邊捂臉哭了出來......
從某個角度說，眼淚好像能夠代表著情緒。
本就很感性的安語。
在繼承完“原主”的記憶後，經歷過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她的情緒已經積累到了頂峰。
千野的共情能力不是很強。
更何況他來到這個恐怖世界，就沒有像安語那樣直接獲得“角色”記憶，所以也就不可能會有安語這樣難受的感覺。
當然。
他沒有選擇嘲諷她......
幾乎擁有完整劇情的恐怖世界，他自己也經歷過。
說安語“矯情”什麼的，倒不至於用這樣的話出口傷人。
父親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昨晚更新的小說內容裡就有情緒的寫......
接下來。
會有源源不斷提著禮品踏進門檻的村民，假意以拜訪的意思，去側面引導老太太。
人都是自私的，何況是在這種能夠危及到生命的情況下。
一晚的思考時間。
已經足夠那些村民得出想要的答案......
他們已經做好這三天內會將“男人”埋掉的選擇。
這個對於他們來說只是“村民”，對於老太太來說是“兒子”對男人，最終的歸宿還是那些散發臭味的泥土。
父親的角色就像是打醬油的。
他好像只是個引匯出新劇情的路人甲，在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後，就要從這個世界離去。
就如千野所想的那樣......
他是一個從來沒有為自己活過的人。
即便在劇情中，他不過只承擔了一小部分戲份。
這樣的傢伙，即便離去也不會對世界產生多大影響，影響的也只有那些和他相識的人......
“我們回家吧。”
安語洗完了臉。
擦了擦臉上不清楚是水漬還是眼淚的東西后，就轉身帶著千野往家的方向走去。
下午。
老太太家裡已經堆放了很多禮品，男人正坐在床邊與來拜訪的村民歡快聊著。
他就像是白痴，像是不知道自己只能活這段時日，沒心沒肺的嘮著家常話......
“對咯！俺這姑娘可有本事得很！”
“俺在工地上，總是會接到學校里老師的訊息，說俺閨女又得了啥啥獎，厲害得不行！”
“噫？嫁人歸嫁人，她不管咋樣都是我女兒對不？”
“不得怕！要是以後哪個王八蛋娶了我閨女還對她不好，我在下面都給他拉下去哩......”
擁有安語這種女兒，男人就像擁有了能夠挺直腰桿子驕傲說話的底氣。
哪怕他因為在盡全力供給人讀書這方面吃過虧。
可他從沒往萬一那天自己兒女不要自己這點去想......
“具有這種煽情作用人設的角色，哪兒能有不死的道理。”
千野站在遠處觀望一會兒，便搖搖頭離開。
今天有了村民們送的禮，吃的菜又要比昨天豐盛很多。
老太太做的菜連桌子都沒法放完，有些還是擺在凳子上面......
幾位來得較晚的村民被老太太留在家中吃飯。
不過由於帶有其它心思，他們端起碗筷時都覺得一陣不好意思，夾菜都沒敢夾得太多。
吃完飯後。
男人今天沒有選擇早睡，而是似乎想通了什麼，把千野和安語都給叫到了他的床邊......
“嘖嘖嘖，不愧是俺的娃，都長挺機靈哈！”
男人不停望著兩人，就彷彿要將兩人模樣都給死死記住心裡。
整體聊天內容並沒有多有趣。
父親首先是說了些關於家常的事，都講了講其它問題，才兜兜轉轉來到本身他想表達的東西......
他將千野的手拉過去握住，臉上帶著笑的進行囑咐：
“小野啊，其實這些事兒呢，現在這個時候都不該給你說的......”
“但沒辦法，人算不如天算，我昨天想了一晚上，覺得你現在已經長大了，把這些交給你也應該莫問題。”
父親的話更像遺言。
他似乎是害怕打擊到千野的自尊心，所以這些話都彷彿是深思熟慮後得出來的結果。
“是這樣的......”
“以前勒，你倒是還有些不太懂事，還有點小時候的調皮勁。”
“不過這次老爸回家來看你們，發現你懂事了許多，好像過著過著，就成了大人。”
“哈哈哈，你悄悄長大了，我都記不著你身高了，給你買的衣服都有些小了......”
“小野啊，其實老爸也沒啥可以給你說的事，總結來總結去，就想著讓你幫我辦個東西。”
千野沒多大表情的聽著這些話。
他知道這是男人在交代之後的生活。
作為妹妹的安語，現在還在讀書，且正直要快畢業的年紀，現在出門賺錢，倒有些前功盡棄的感覺......
老太太年紀已經很大，對這個家也幫扶不了太多。
很可能在不久後的某一日，就會睡在床上一覺不起，永遠離開人世。
所以，家庭的重託目前只能交給身體健康的千野......
他現在是整個家最合適擔任的人，也是這個家能夠繼續下去的希望。
男人已經知道自己最後會成什麼結局。
他才選擇把生活的擔子交給千野......
“是這樣滴，在老爸走後啊，你呢就去老爸之前的那個工地上班，掙點錢呢，就寄點回家給奶奶，然後幫妹兒交點這兩個學期的學費。”
“累是累了點，但老爸知道你能行......”
“只要幫妹妹把書唸完，把奶奶給養好，老爸這也就滿足了。”
賺錢養家的任務交給一個好吃懶做的孩子。
這是一件很冒險的事。
但男人此時已經別無選擇，很多事情不是自己不願意，那就能夠不做的......
他說完後又想了想，抿著嘴唇問了千野一遍：
“小野，老爸知道你現在已經長大了。”
“所以......”
“這些事情......”
“你能幫老爸完成的對不？”
千野看著男人的眼睛，他好似在裡面看見了渴求。
對方好像只為了他能夠答應這件事。
照顧這個家庭......
事實上千野做不到。
但目前劇情已經進展成這樣，千野也只能撒一個善意的謊。
於是，他點點頭，應承了下來。
“嗯。”
男人很高興，他興奮的拍了拍千野的手背，嘴裡唸叨“俺就知道”，“俺兒子現在已經是大人”這種話。
千野想象不到。
要是這位所謂的“父親”，知道了自己實際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在經歷完這段劇情後就得去到另一個世界，無法完成他的遺願。
那他會是怎麼樣的一個心情......
而給千野說完後，男人側了側身子看向令自己驕傲的女兒，他也開始講述出對安語想說的話。
他知道自己活不久。
可他臉上仍然要帶著勉強的笑，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疲憊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