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一直都呆呆的姜善,忽然目光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大坑,竟然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種類似像是狂熱的情感?

趙穎馬上就察覺了姜善的異樣,她卻不敢聲張,緊緊握住了姜善的一隻手,生怕白靳那幫人也瞧出異樣。

“這是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施工洞口,現在放繩子一個一個下去。”白靳居高臨下地指揮著。

那些僱傭兵在他說話的同時已經熟練地拿出行軍繩和登山扣,將繩子直接拴在了車的把手上,緊緊打了幾個結,又死死拉住。

然後一個僱傭兵一馬當先下去了,車身的重量足夠穩,僱傭兵雖然塊頭大,但是動作極其靈活,才十幾秒的工夫,他就已經到了洞底。然後朝洞口發出了安全的訊號。

於是其他人也開始一個接一個地順著繩子降下去,白靳抱著胸前看著五個僱傭兵和醫生全都下去了,他抬眼看向了魏遠團隊四人。

趙穎臉色微微有點蒼白,她其實有點恐高,而且平時雖然也練過攀巖,但這麼陡峭的洞壁確實沒把握。

張政冷著臉,心裡其實也虛,體力方面他向來就不在行,那幾個僱傭兵看著跟大猩猩似的。

“怎麼樣魏博士,你們先?”

魏遠坐著輪椅,這不擺明讓人難堪麼,任務還沒開始光下個洞都夠他們四個嗆的了。

白靳那張臉怎麼看怎麼讓人不爽:“需不需要我們幫忙?”

張政氣就上來了,這會怎麼都不能讓人看扁,頭一回當了個勇敢者:“我來。”

他走出去往自己身上穿戴繩索,這些安全課他都是上過的,前後順序都還記得,就是動作的笨拙還是暴露了他。

但好歹是穿戴好了,張政走到洞邊,往下望了一眼。

洞底光線暗,那已經下去的幾個人根本都看不見一點了,真沒想到這麼快就面對深淵,他現在情願變身惡龍。

張政拽了拽繩子,回頭深深看了魏遠跟趙穎一眼,深吸一口氣,順著繩子下去了。

趙穎看了看魏遠,魏遠這樣明顯沒法自己下去,這可有點尷尬了,沒想到魏遠給了她一個眼神:“你先帶著姜善一起下去。”

趙穎知道這時候已經沒有退路了,她抓過兩套裝備,先幫姜善穿上,把繩子在姜善腰間繞了幾圈,然後又仔細把她和姜善的繩索扣在了一起。

趙穎就這樣揹著姜善跳下了洞,她死死咬住牙關,一點一點沿著洞壁下滑,剛下滑不到三米,趙穎就迎面感到了一股來自深淵的陰冷。

她再抬頭,居然發現洞口的光顯得那麼遙不可及,明明連三分之一都沒下到,卻彷彿已經被一股陰森黑暗包裹了。趙穎手心滲出冷汗,她能感受到自己所有的毛孔都在一點一點張開。

她扭頭看向了跟她緊緊貼在一起的姜善:“阿善……”

才發現姜善的眼睛一直向下痴痴盯著深淵,不止是眼神,她的面部表情都開始帶上迷狂。

“他們在叫我。”

趙穎彷彿被澆了一盆冷水,以往能帶來安全感的姜善,此刻的表現卻如此詭異。

白靳看著趙穎帶著姜善一起下去,目光終於轉向落單的魏遠。“魏博士,不如我帶你下去?”

魏遠不動聲色:“那就麻煩了。”

白靳聽到魏遠同意露出了一絲笑,拿著繩索朝魏遠走來。他一把手就拉開了魏遠蓋著的毛毯。

他注意到魏遠天天都蓋著這塊毯子。

可毯子底下除了虛弱的雙腿什麼也沒有。魏遠目光看著他。

白靳繼續維持了一絲微笑,接著將繩索扣在魏遠的上身和雙腿,他綁繩鎖的時候自然將魏遠全身都檢查了一遍,可惜的是,魏遠真的什麼工具都沒帶。

白靳有點咬牙切齒,但他還是擠出笑將魏遠從輪椅上扯出來,揹著他一起下了洞穴。

趙穎下到洞底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這其中倒不是因為揹著姜善累到,而是因為心底的緊張和恐懼。當她的雙腳踏到實地的時候,卻完全沒有心裡踏實的感覺,反而解開繩釦的手微微發抖。

那些僱傭兵已經打亮了探照燈,熟悉的紫外線燈光照出來,趙穎下意識看了過去。

洞壁上傳來動靜,白靳揹著魏遠已經下來了,這白靳下洞的動作十分地老練,那種沉穩跟速度一點不輸給那些專業僱傭兵。張政仰頭看見這白毛下洞的姿勢、比他強了不知道多少倍,心裡那不爽更強烈了。

他不想承認這白毛真有兩把刷子。

白靳一下到洞底就解釦子,根本不顧魏遠雙腳虛軟無力,無法脫離繩索站立。

張政一個箭步就把魏遠給接住了,怒瞪白靳:“你丫故意的吧?”

此時魏遠的輪椅也從上方吊下來了,他本來可以先把輪椅送下來,再帶魏遠下來的。

如今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張政也只能忍氣吞聲,等輪椅下來把魏遠攙扶上去坐了。這剛開始就這樣,後面任務中還不知道怎麼膈應人。

趙穎牽著姜善的手,姜善到了洞底之後反而一切正常了,也沒有再流露什麼怪異的表情。

這讓趙穎稍稍放了點心。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不希望姜善被白靳那幫人引起過度注意。

最後兩個人也終於下來了,隊伍集結,白靳捏著一隻探照手電筒冷冷說道:“走。”

洞內有一種潮溼的異味,但是這個味道並不是那種來自下水道的臭味,是一種形容不出的古怪味道。這味道甚至比單純的臭味還要讓人心生涼意。

臭味好歹是熟悉的味道,可此刻瀰漫在整個地底的,是沒有人知道的陌生氣味。

人類最古老,最強烈的情感,是恐懼。而在恐懼之中,最古老最強烈的恐懼,是對未知的恐懼。

未知,不可預測的未知,各種災難的終極來源。

好在還有話癆張政,他貼著趙穎耳邊說道:“你注意到了嗎,這地底下好像沒有侵蝕物?”紫外線光照過的地方,都很乾淨。

“我聽他們說過京港衛隊的搜救故事,其中一件說的就是有一家人躲在地窖裡面。”那次是整片區域都被深度侵蝕,就在搜救隊以為無人生還的時候,發現了地窖那一家的倖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