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機的光晃了兩下,滅了,高文武又打了兩下卻已經打不著了。

趙穎忙說:“火石、還有火石!”

就在她慌忙摸索的時候,不知為何高文武突然出聲阻止:“等一下,暫時別動。”

三個人在黑暗中都能聽見彼此之間的粗重呼吸,“還記得鄭所跟我們說的故事裡,先進了學校的那兩隊京港衛隊引爆了炸藥,……我現在懷疑他們的目的真的是為了阻止外面的隊員進去?”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也身陷某種現實與虛妄無法分清的絕望中,選擇了“自爆”?

“老高,我求求你別說了。”張政已經快不行了。

趙穎抱著自己的身體,似乎這樣她才能感受到一點溫暖,她內心裡覺得高文武說的是對的,這種恐懼、恐怖,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感受到。

真的不如以一種痛快的方式來結束,如果,真的能結束的話。

“所以返回基地的那些京港衛隊,為什麼會坐視那個白靳屠殺基地的人,如果他們真的是從我們這樣的境遇裡逃脫的話……或許他們的心理狀態已經不是正常人了。”

唯一的解釋,是他們瘋了。

“無論如何老子都不能這麼死的不明不白……”張政牙齒打顫還在嘴硬,“老、老高,之前跟你說的子彈,你,你往我太陽穴來一顆。”

趙穎一瞬間也想說出同樣的請求。

高文武在黑暗中盯著兩個陷入崩潰的同伴:“魏博士呢,姜善呢,真的能做到不管他們了嗎?”

車內陷入沉默。

“趙穎,在另一端的夢裡,姜善可曾放棄你?

趙穎忍不住捂住了臉。大家苦苦支撐的核心也正是不知所蹤的隊友,從未放棄的一人。

高文武和張政都陷入在另一端,清楚知道那個叫姜善的姑娘一直在努力拯救著大家。

而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都是活生生的一條生命。

張政忽然咬牙:“我就不信這一切沒有解釋,我說,我們再把‘夢境’拼湊一下。”

魏遠昏迷了,他們也不能真的就擺爛,就算他們的頭腦不如魏遠,那好歹三個臭皮匠,在一起也頂一個諸葛亮了。

高文武見兩人又打起勁,終於下定決心道:“趙穎,把那個拿出來吧。”

趙穎一愣:“什麼?”哪個?

即使是黑暗中也能感覺到高文武看過來的目光亮的驚人:“那一百毫升的腎上腺素。”

車內陡然響起兩聲吸氣的聲音。“老、老高,你可冷靜點。”

趙穎也顯然一時不知所措。

高文武有些咬牙道:“我們每次都睡得不明不白,這還不清楚嗎,至少有某種神秘力量是我們對抗不了的,如果我們一直這麼不明不白沉睡下去,再醒來,總有一次……我們是徹底醒不過來。”

從他們現在越來越疲乏的身體就能感覺到了,這種結果甚至已經不遠了。

“不,不行……”趙穎喃喃拒絕,“還沒到那一步。”

高文武打斷她的幻想:“早就已經到了,現在的唯一辦法,就是有一個人能一直保持清醒著,看著你們入睡,再醒來……或許才能揭開這一切的謎團。”

否則他們將永遠困死在這個迴圈裡。

趙穎真的極力剋制哽咽想哭,她已經明白高文武的意思。

“給我注射腎上腺素,我在旁邊負責看著你們兩個,除了這個方式我們沒有別的機會了解到底在我們醒來和睡著之間發生了什麼。”

張政一直在吸氣說道:“不,老高,你先聽我說,你不是說那腎上腺素的劑量很多嗎,那我覺得足夠給我們三個都注射,我們都能保持清醒……”

高文武直接打斷:“冒不起這個險,萬一一百毫升的劑量剛剛好是給一個人使用的,貿然分開之後我們也沒有其他替補了。”

而且,那一管腎上腺素是裝在一個針筒裝置裡的,如果,如果這個腎上腺素真的是打算給多個人用的,很大可能會直接分裝成好幾份,而不是直接灌入一個針筒內。

從醫藥注射的角度,不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所以從一開始在藥箱裡看見這一管異樣的腎上腺素,其實高文武就有預感了,只不過他一直希望用不到。

張政眼圈直接紅了:“不行啊老高,你要是……”你要是死了呢?

他們就真的又失去一個隊友?

高文武似乎在控制呼吸,半晌他說道:“所以只有我最適合注射,我的身體素質最好,而且,我當過醫生……說到耐藥性,我的身體最有可能受的住一百毫升的腎上腺素。”

這點高文武沒說謊,他曾經在戰地被迫或多或少地使用過腎上腺素用來急救和臨時自救,他的身體讓他可以賭一把。

“而且,如果現在的我們真是在夢裡,現在就算注射了也不會對我造成影響,對吧。”高文武想盡量說得輕鬆點。

張政感受著自己顫抖的身體,“我真的不覺得……我們現在是在夢裡。”

都到了這份上,人會分不清現實和夢嗎?為什麼無論是在哪一邊醒來,感受都如此真實?張政真的很想錘開自己的腦袋,那血脈裡跳動的血液,紊亂到要停止的心跳,不是他嗎?不是他嗎?

“別想了!”高文武及時喝止了張政滑向瘋顛的理智。

“快拿出來趙穎!我們現在隨時可能再次陷入沉睡,你還看不出來現在已經十分緊迫了嗎?”再等下去,他們真的可能隨時就瘋了。

趙穎哆哆嗦嗦從藥箱裡摸出了那一管腎上腺素,完全白色的液體,在關鍵時刻能救人一命,可是此時卻完全是殺人的工具。

“給我。”高文武伸出手。

他準備給自己注射,只有這樣最準確能扎入他的血管裡。

趙穎遞出去的手都是冰涼的,高文武熟練地拔掉了針塞,先推出了一絲空氣和液體。

“趙穎,拿出火石點亮一根蠟燭。”因為現在的光源過於寶貴,他們只剩下一些一次性消耗品,所以剛才說話的時候高文武才阻止趙穎不要過早消耗僅剩的火焰資源。

很快火焰的微光亮起來了,高文武舉著針筒,“給我照亮。”

藉著火光,高文武對著自己的血管毫不猶豫紮了上去。

足足一百毫升的液體全部推進了身體裡,這種針刺和冰涼感,也讓高文武再一次無法質疑眼前這一切不是現實。

他將空了的針筒丟到一邊,抬眼盯著張政跟趙穎。

此刻兩個人都是緊張和害怕交織複雜,高文武接過趙穎手裡的蠟燭,“從現在起,我會一直睜眼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