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副院氣哄哄地摔門而去,耿江輝看向張晚秋:“知道你對姜善還有感情,你又何必說的這麼過分。”

連希波克拉底宣誓都搬出來了,哪個學醫的人受得了這個刺激。

張晚秋把手上的牛皮信封放到桌上:“這是姜善的顱部平掃片,霍主任寧願冒著危險也要拿的片子。另外……還有我的辭職信。”

難怪敢上來就懟副院長,原來是打算不幹了。

耿江輝抬手先制止張晚秋的話,他拿過姜善的片子,戴好老花鏡,仔細盯著看。

就看耿院長似乎被施了定身咒,足足盯著那片子有一分鐘。

張晚秋對院長的反應早有準備,說道:“我剛才已經看過了,霍主任為什麼回去拿這個,應該足夠明白了。”

張晚秋也不認為自己違反規定,她之前是姜善的負責醫護,至於現在,她反正都要辭職走人了看一看片子怕什麼。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把她也關起來。

耿江輝默默抬頭:“所以霍主任之前不肯交上來,還說是檢查的機器壞了?”

張晚秋不置可否,但是她說道:“我不認為是機器壞了。”

耿江輝慢慢放下片子,摘下老花鏡,手開始揉眼睛:“這上面顯示姜善的腦部腫塊……幾乎消失了。”

所以要是機器沒壞,可能是他眼壞了。

就像霍啟永也懷疑過自己的眼壞了一樣。

張晚秋慢慢說道:“我認為發生在姜善身上的,沒有什麼不可能。”姜善這個人就是不可能。

耿江輝一時沒說話。現在論證這些已經沒什麼必要了,因為身為“樣本”的姜善本人都不在了,醫護樓所有裝置都報廢了,所以到底是什麼出問題,也無法再考證。

“在病區重新規劃之前,你就暫時去第六病區協助吧。”正好第六病區也缺人。

張晚秋愣了一下:“院長……”

耿江輝看著她:“現在到處都缺人手,你知道昨天一天就有多少醫生想辭職嗎?馬副院那樣的人或許激進了一些,但現在的松山病院就需要這樣的人。”

所有事情都講良性,道德,在現在是不可能的。張晚秋之前是研究心理精神的醫生,所以很注重醫護倫理,道德感也更強。

可以說現在能留在松山病院的人,都是松山病院最需要的人,道德上的瑕疵,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張晚秋看著桌上的姜善顱部光片,深吸了口氣說道:“其實有一個猜想我早就想說了。”

姜善入院時最初的身體各項資料,以及每一次的檢查化驗,全都是有儲存的。

這片子如果是沒問題的,那就代表有問題的地方可就更多了。

耿江輝說道:“什麼猜想?”

反正現在這裡也沒別人,張晚秋盯著耿江輝,一字字道:“我懷疑姜善根本就沒生病。”

耿江輝:“……”

張晚秋立刻補了一句:“或者說她所謂的‘病’,根本不是我們常規意義上以為的那種病。”

越說越沒譜了,耿江輝說道:“什麼叫不是常規意義上以為的‘病’?姜善入院時候,腦部的X光片是什麼樣,你不知道?”

張晚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只是盯著那片子,其實仔細看還是能看到一小塊腫塊的輪廓的,只是和入院時拍攝到的實在差距太大,所以耿江輝用了“幾乎消失”這樣的詞。

身體上長個小疙瘩沒有個十天半個月都很難消掉,何況是長在腦部核心區域的腫塊。

張晚秋說道:“姜善一個人在山上生活了五個月,在沒有食物和水的情況下活了下來,而且毫髮無損,這本身就近乎不可能。”

姜善身上發生的事全都不能以常理才看待和推測。

所以張晚秋嘗試從另一個角度去解釋:“而這一次她又毫無損失地從醫護樓全身而退,還順帶救出了霍主任,即使姜善是個正常的二十歲女生,身體健康,要做到這些也很難吧?”

耿江輝推了推眼鏡:“你說的這些不正是我們研究姜善的理由嗎?”

張晚秋一口氣說下去:“剛才馬副院也說了,霍主任提到姜善力大無窮。”

張晚秋一點都不懷疑霍啟永的說辭,更不認為霍啟永腦子不正常,他說的姜善力氣大這件事一定是真的。

耿江輝已經下意識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不了了。

“正常的生病,會蠶食人的身體,奪走人的健康。”張晚秋一掌拍到了腦部光片上,“可是有沒有可能,姜善身上的所謂病證,似乎效果是相反的?”

不僅沒有讓姜善變虛弱,病重,反而給她注入了宛如新生的力量,讓她一點一點變好。

耿江輝已經接不上話了,他盯著張晚秋目瞪口呆。

檢查結果即使再離譜,也沒有張晚秋說的離譜。“張護士長,你要不要,先休息兩天再上班?”

是不是照顧姜善這段時間精神壓力太大了。

張晚秋有點皺眉:“院長!”她沒有在開玩笑。

耿江輝趕緊地擺手:“你說的這些根本無從佐證,都是你自己的想象。”編故事會可能還行一些。

張晚秋說道:“可怎麼解釋姜善次次都能毫髮無傷全身而退?”

耿江輝憋了半天:“你不能用沒有經過論證的結果,去倒推事情的起因。”

這一點都不科學嚴謹。

張晚秋忽然問道:“魏遠把姜善帶走,到底是要幹什麼?”如果說要研究姜善的身體,整個西港現在根本沒有比松山病院更合適的地方了。

魏遠背後的研究所自從出事之後其實已經形同虛設,最核心的研究裝置現在也不掌握在魏遠手裡。

而且張晚秋瞭解姜善,如果姜善願意繼續被研究,那就會留下了。

姜善既然走了,魏遠肯定許諾給了姜善比留下更好的選擇。

耿江輝無奈說道:“人都走了,你現在還追究這些幹什麼?”根本就沒意義了,甚至松山病院還能堅守多久,都是個未知數。

張晚秋盯著耿江輝:“從姜善交到我手裡那一天,我就應該對她負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