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嵐第一次見葉泠然是在聞季的19歲生日聚會上。

那天天空飄著小雪,祝星嵐匆匆忙忙趕到聞季生日聚會舉辦的酒店包間時,一桌人基本上都坐滿了。

“不好意思,路上堵了會兒車。”祝星嵐歉意地朝一桌人道,聞季擺擺手示意他坐下,顯然並不在意。

祝星嵐坐在聞季旁邊,這才注意到自家宿舍舍長一直盯著對面低著頭擺弄一個五階魔方的黑長直女生。正當祝星嵐以為聞季對這位女生有什麼賊心時,聞季開口了,還是以一種滄桑的腔調:“少爺啊,您想吃啥?”

祝星嵐頓時一怔,少爺?難不成對面這位是女裝大佬?

“女裝大佬”抬起頭,祝星嵐這才瞧見他的長相:眼眸清澈,瓊鼻薄唇,明明是一副清清秀秀的面容,給人的氣質卻是傲氣凜然,生人勿近。

“隨便點吧,一會兒要去敲架子鼓,不是很想吃東西。”

雖說這位聲線偏中性無法辨別出男女,但說這話時的語氣腔調,簡直和電視劇裡演的豪門少爺應付僕人關切並無一致,祝星嵐不由覺得眼前人就是男生無疑了。

“行。”聽到“女裝大佬”發話,聞季立刻安排人點起菜來。選單轉了一圈,最後點了滿滿一桌菜,酒也上了,一杯酒下肚,大傢伙都動起筷子夾起菜來,一時間熱熱鬧鬧的,生日的快樂氣氛立刻便被渲染出來。

祝星嵐喝了兩杯啤酒,夾菜時正瞅見“女裝大佬”從席間站起了身推開門出去了,這次聞季倒沒管“女裝大佬”,祝星嵐以為是他喝醉了無暇顧及那位,卻見聞季舒舒服服地鬆了口氣往椅背上一靠:“嘿,這姑奶奶終於走了。她在席上連酒都喝不順。”

姑奶奶?怎麼又改口姑奶奶了?所以這黑長直到底是男是女啊,祝星嵐更迷惑了。

“聞哥,那位是男是女啊?”祝星嵐忍不住問道。

聞季有些迷糊:“哪位?”

“剛出門的那位。”

聞季跟看傻子一樣看著祝星嵐:“肯定女的啊,你見過這麼好看的男的?”

祝星嵐無語:“你剛不叫她少爺麼,我就以為……”

“不是,你不會看身材啊……嗯,算了,少爺瘦得跟電線杆似的,大冬天衣服一裹啥都看不出來。行了行了,別提她了,吃菜吃菜!”聞季抓起筷子,往盤裡夾菜。祝星嵐見他這樣,也不好再問,就跟著大夥一起吃起飯來。

宴席結束,聞季他們商量著去KTV唱歌,祝星嵐以做兼職為由回絕了他們的邀請,坐著公交車就往兼職的店趕去。

祝星嵐是孤兒,自打上大學後他就再也不肯接受那對一直收養著他的夫婦的經濟援助了,他四處求職,最終留在了一家名叫“黑色音符”的樂器店做兼職。

他會彈吉他,常常來這裡幫忙給吉他調音,其他時候就坐在前臺接待進店採購樂器或者報名學音樂的客人,偶爾還會教教這家樂器行辦的音樂學校的學生彈吉他,一個月拿到的薪水加上獎學金也基本夠他生活了。

推開“黑色音符”的大門,正坐在前臺玩手機的老闆娘聞聲抬起頭來,一看是祝星嵐,立刻朝他揮了揮手:“星嵐吶,可算等到你啦,今天崔老師打電話說忙,不能來上課,就拜託你啦。今天是最後一節課,上完了姐請你吃飯!”

“嗯,沒問題,黃姐。吃飯就不必了,剛和朋友們聚完餐,不怎麼餓,多謝你的好意啦。”祝星嵐拎起自已那把木吉他,往二樓的吉他教室走去。

“哇,今天又是星嵐哥哥來教嗎,真好!”學生們一見是祝星嵐,一個個歡呼雀躍。祝星嵐比一直帶這群學生的崔衍之年輕,長得也帥,自然更受歡迎。

祝星嵐靦腆地朝學生們笑了笑,走到白板前面,開始了今天的教學。

由於這批學生已經掌握了基本的演奏技巧,現在就是練習曲目,所以祝星嵐教起來倒也不費勁,只需要細心指導就可以。

“這裡的G和絃可以這麼按,這樣接下一個Am和絃會流暢很多。”祝星嵐在教室裡一邊轉,一邊指點著學生。他講得非常細緻,還會親自做示範,因此,學生往往很快就可以掌握要領。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祝星嵐宣佈了下課。當學生們一個個跟他告別離開教室後,他背起了自已的琴包,鎖好了門就往樓下走去。

當祝星嵐經過架子鼓教室時,一陣風吹開了虛掩著的門,祝星嵐往裡瞧去,竟然看到了一個略熟悉的身影坐在架子鼓前轉著鼓槌。

黑色長髮,眉眼清秀,表情冷淡,這不就是被他誤認為“女裝大佬”的少爺嗎?

祝星嵐沒有選擇去打招呼,他和她只打過照面,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根本沒有問候的必要。何況對方的架勢應該是要敲架子鼓,自已不應該打擾才是。

然而,在祝星嵐準備走掉時,激昂澎湃的旋律驟然宣洩而出,少女的黑色長髮在風的吹拂下隨著鼓點如同音符般舞動,早已停止飄雪的天空雲開日出,為演奏的少女鍍上一層金色的輪廓,仿若老式膠捲中的剪影,美麗非凡。他突然有了認識她的衝動。

祝星嵐走進了教室。

黑長直少女起初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而是繼續肆意演奏著自已的旋律,直到一曲落定,她才緩緩轉身,彷彿早就知道祝星嵐在自已的身後。

“誒,聞季身旁的男生,嗯?”黑長直少女放下鼓槌,朝他揚了揚下巴。

祝星嵐點點頭:“嗯。”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噢,在這之前應該先做個自我介紹才是。葉泠然,‘列子御風而行,泠然善也’的泠然。”葉泠然微微一笑,嘴角牽起動人的弧度。

“我是祝星嵐,請多指教。”

有位哲人曾經這麼說過,當你和一個人正式認識後,這個人總會不斷地在你生活中出現。

祝星嵐不記得這個哲人是誰,或許並沒有哪位哲人發表過此等言論,可能這句話就是為了印證他與葉泠然相識的第二天就再次遇見她而誕生的。

一言以蔽之,這句話就是祝星嵐自已編的。

不過葉泠然顯然不是來專門找祝星嵐的,她是來找和祝星嵐正一起吃飯的聞季的。

“聞季,這週週六早上九點,華心遊樂場北門見,不要遲到。”葉泠然將兩張遊樂場門票拍在聞季的餐盤旁邊,言語間滿是不可抗拒的口氣。

聞季瞅了一眼那兩張票,問葉泠然道:“你的票應該在你那兒吧,多出來的票是誰的啊?”

“嗯,多出來一張麼?”葉泠然低頭看自已掌心下的門票,果然是兩張,“沒事,你可以帶上你女朋友。“

聞季蹙了蹙眉:“哈?我這單身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清楚,女朋友這種生物我從來沒擁有過好嗎?”

“那你帶祝星嵐來吧。”葉泠然突然話鋒一轉,提到了正坐在聞季對面吃菜的祝星嵐。

被突然提及的祝星嵐有些莫名其妙:“嗯?為什麼突然提到了我?”

葉泠然對他說道:“週六有空嗎,可以和我們一起在遊樂場玩嗎?如果忙的話就算了,不用在意的。”與向聞季說話不同,她對祝星嵐說的話全是試探的語氣,根本沒有分毫命令的意味。

祝星嵐本來想拒絕,因為週六是想去給附近小區的高中學生帶帶家教的,但是在他對上葉泠然那期待的目光時,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嗯,好啊。”

聞言,葉泠然臉上綻放出了般冬日暖陽般明媚的笑容:“太好了,謝謝你!週六上午九點,不見不散。”

葉泠然離開的那一瞬間,聞季就把懷疑的眼神投向了祝星嵐:“咋回事啊?少爺對你這麼溫婉,你倆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祝星嵐白了聞季一眼:“去你的。昨天才認識她,哪來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是,那她怎麼跟你說話那麼溫柔?”

“女孩子對不熟悉的人都是這樣吧。”祝星嵐聳了聳肩,“噢,說起來,你和她是怎麼認識的啊?”

聞季隨意地回答道:“她媽媽是我父母長期的生意合作伙伴,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關係一直挺好的。”

祝星嵐若有所思地說:“哦,那難怪你叫她少爺呢,想必她家裡挺富裕的吧。至少不是普通市民的標準。”

“那是。不過,山風啊,我也是提醒你,葉泠然身份有點特殊,你和她當個普通朋友可以,但還是走得不要太近比較好,否則萬一喜歡上她了就不好了。”聞季突然一本正經的對祝星嵐說,眼神裡充斥著往日不曾有的嚴肅。

祝星嵐笑了笑:“會的。”

他沒有去問這個身份特殊到底是什麼意思,也許是葉泠然有商業聯姻,也許葉泠然是個同性戀,祝星嵐不想去考慮。就按聞季說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