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棋的老人

“我今天下午還有課，恐怕不能陪你下太久棋。”

華苑公園裡，靠海的一處涼亭內坐著兩個正在下棋的人，執黑旗的是身穿校服的青年，他的面貌略顯英俊，黑髮迎著微風輕輕擺動。

“呵呵，不礙事。”坐在他對面的中山服老人笑著說道，“其實今天來主要是有問題想問你的。”

“什麼問題？”鄭重落了一子，恰好與先前的兩顆黑子形成虎口之勢。

“你有沒有聽說過平行世界，或者說是平行宇宙。”中山服老人落了顆白子，瓦解了虎口危機。

鄭重落棋的手頓了頓，瞬間回想起了早上鏡子中出現的怪事。

“不太清楚。”鄭重向旁邊另開一子，“那…不是假的嗎？”

“怎麼會是假的？你有了解過疊加狀態嗎？”中山服老人緊跟著封了一顆白子，將那黑子夾在包圍圈中。

“作為一個高中牲，疊加狀態倒是略有耳聞，但不是很懂。”鄭重注意到了黑子的危局，又下了一子將黑子的氣延續。

“所謂疊加狀態，簡單未說就是歸一，比如說一條軌道上有兩條火車，前面的一條火車上出現了不該有的故障，那麼下一輛火車就會主動疊加在其上，重新滿足這一條火車的執行條件。”中山服老人執著白棋敲擊著棋盤，卻並沒有落棋。

“聽起來挺深奧，不過你再不落子我就算你悔棋了。”

“先等一等，我們互換一下棋子吧。”中 老人突然要求道。

“行吧，原來你是在想這個。”鄭重沒有拒絕，反正他的棋面也沒多好，換了也不算太吃虧。

“希望你別怪我。”中山服老人喃喃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行行行，不怪你，輸了就輸了，放寬心。”鄭重接過了中山服老人的白棋，滿不在乎的說道。

他執起一顆白子，那白子通體碧綠，潤滿明澤，鄭重有些疑惑，他並不記得白子有這麼好的質地。

“來吧。”中山服老人落了一子，而後伸手示意鄭重請棋。

“奇怪，這白棋剛剛在你手中也是這樣潤澤嗎？我記得它的質地並不怎麼樣，”鄭重落了一子後說道。他懷疑可能是中山服老人換的，但怎麼可能會有人手上好的東西換低劣的？邏輯上似乎不太成立。

中山服老人微微一笑，眼神裡透露出些許莫名的情緒。

一個小時後，棋局畢，棋盤上縱橫著黑白二色，糾纏難解，互有勝負。

雙方以和棋結尾。

“走了，下午還要去棋館上課，下次見。”鄭重站起身收好了圍棋，對著老人揮揮手道。

中山服老人似乎是笑了笑，卻沒有和往日一樣告別。

鄭重也沒太在意，轉身向公園大門處走去。

隨著鄭重的離開，原本明朗的天空突然由晴轉陰，在這難得的週末時間，華宛這個位於市中心的公園居然看不到一個人影。

溫和的風突然變得急促，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後面追趕一般。

鄭重莫名覺得有些心慌，他回頭看了看，卻奇怪的發現那個涼亭旁還站著一個人。

那人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卻並不顯得頹廢，他的身上穿著一件淺黑色的中山服。

鄭重回過頭，努力鎮定地繼續向前走去，後背卻冒出一片冷汗。

他突然記起，那會下棋時中山服老人說了句莫名其妙的對不起，當時他還以為是為棋局的事，現在想來似乎並不簡單。

看到園區大門就在前面，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已，拼命地向前跑去。

十米，五米，一米，終於！他大口喘了口氣，他終於跑出了公園。

“你心理素質還不錯。”前方，一個聲音淡淡地道。

鄭重瞬間驚愕的抬起頭，這聲音他並不陌生，因為這聲音的主人正是那中山服老人。

“你…你…”鄭重猛地回頭一看，眼前的景象突然變成了那個熟悉的涼亭，而自已的面前居然還擺著一盤棋局。

只是那棋局中只剩下一顆白子。

“你究竟是誰？你想做什麼？”鄭重努力使自已鎮定下來，眼前的人必然有著超乎尋常的能力， 現在他可謂是命懸一線。

神秘的中山服老人沒有回答鄭重，他將棋局憑空托起，又伸出手將那白子拿出，瞬間，只見那白子在空中不斷變化，時而漆黑如黑洞，下一秒又變成了熾熱的亮斑。

最終那白子體型變大了一週，變化為圓形玉符落在了老人手上。

只是那玉符並不是碧綠色，而是通體漆黑，像深淵，更像個有型的黑洞。

老人將這玉符托起，放在了鄭重的手上。

“怎，怎麼不見了？”

“沒有不見，它還在你手中。”，中山服老人解釋道，“它塌陷成了一個錨點，有了這個錨點你在這裡才不會迷失。”

鄭重猛然抬起頭，只見原來的涼亭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棟矗立在海上的高樓大廈，樓頂處有四個金碧輝煌的大字。

海市蜃樓

“這是哪？你把我帶到哪裡了？你是怎麼做到的？”鄭重驚愕的看著中山服老人，希望他能給自已一個解釋。

然而中山服老人卻並未理會，他背過身自顧自的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宏，你以前叫我老秦，”他頓了頓，又笑著說道，“你應該還沒記起我是誰，但那不重要，歡迎來到第十宇宙。”

“你……”鄭重很肯定自已並沒有招惹不該惹的人，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海上的神秘大樓卻突然傳出轟然響聲，緊接著便有兩個人突兀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二人是一男一女，男人的身姿挺拔，僅僅是站在那裡便有若有若無的壓迫感散發出來，他身穿黑色特戰服，腰間配著一把槍。

這是個極為硬朗的男人。

他身旁的女人身穿紅色大衣，只比男人低了一頭，她的臉上略施粉黛，顯得十分豔麗。

“老秦，這就是第十一宇宙的老大嗎？沒想到這麼稚嫩。”紅衣女人笑道，“那我現在追求老大豈不是成功的機率很大。”

“別亂來李娜，他的路線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有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秦宏說道，“李尚，你帶著他去會議室那扇門喚醒記憶，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李尚點了點頭，無視李娜滿臉的不情願，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混沌，下一刻，四人便瞬間出現在了海市蜃樓的最頂層。

這裡是一處大型會議室的模樣，不同的是在室內正中央的圓盤會議桌上立著一個天使型的雕像，那天使張開著雙手，高度大概有兩米，只是在祂的眼神裡卻不能看出悲憫，只有無邊的怨毒。

“祂們的動作開始了，連護維物都被影響了。”老秦的面色變的凝重，這意味著祂已經存在於這裡的宇宙了。

“第十宇宙？”一旁默不作聲的鄭重突然說道，“超弦理論麼？那麼我來自哪個宇宙？”

秦宏詫異的看了看鄭重，似乎也沒想到他會這樣問。

“第十一宇宙。”李娜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沉吟道：“我們目前所處是第十宇宙，而老大你來自第十一宇宙，你並不屬於這裡。”

“祂們的動作太快了，如果說這個宇宙滅亡了，下一個宇宙自然是無法逃過的，所以我們只好讓老秦接近你，想辦法把玉符交給你，然後將你帶來這裡。”

“既然如此，你們把我帶過來又有什麼用？”鄭重皺起眉頭，不解的說道，“既然我不屬於這個宇宙，那麼這個宇宙應該也有一個我才對吧？為什麼沒有去找他？”

“因為……”

“到了。”秦宏沉聲打斷了她。

只見四人面前的會議室突然變成了全白的空間，入眼所見即是極致的白，不過數秒又變成了極致的黑。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顯現出了一扇門，老秦走過去將門開啟。

瞬間，鄭重只覺得精神一陣恍惚，在這一刻突然見到了許多陌生的場景……

宇宙的無限膨脹，平行宇宙的塌陷，天空的哀鳴，女人身上殘留的血跡，記憶的最後是一片壓抑到極致的黑暗。

“鄭重，穩住意識！跟著錨點走，不要迷失在記憶空間裡！”見到鄭重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老秦連忙說道。

然而令眾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鄭重身後的空間突然浮現出一雙誇張的猩紅巨眼，那雙眼的眼角浮誇的上揚，眼中是一片漠然與蔑視。

就像是俯瞰蒼生的神祇般高高在上。

“不好，是祂！”老秦臉色大變，“快關閉回溯之門！”

李尚也注意到了鄭重的異常，他連忙閉上眼睛，同時快速的向門移動。

與此同時，猩紅巨眼彷彿也察覺到了李尚的動作，祂的眼神裡浮現了一抹人性化的嘲弄。

下一刻，李尚突然停在了原地，在這一瞬間，他像是被世界放逐一般，再也無法進行別的行動。

濃郁的黑暗彷彿夾雜著猩紅的血，在這一刻恍若被攪動般瘋狂沸騰。

秦宏的實力最強，可在這猩紅巨眼面前卻也只是無能為力。

他掙扎著站起身，同時眼睛開始變得混沌，一聲怒吼自他的口中發出。

“囚！！！”

下一刻，巨大的囚籠自秦宏身邊出現，將他牢牢的護在其中。

“鄭重，不要被祂影響，你還有錨點，那是第九宇宙的塌陷點，就是有了這個打破界壁才將你從第十一宇宙帶到第十宇宙，威能極大，快用錨點將你的意識喚醒！”老秦頂著洶湧的黑暗，衝著鄭重大聲喊道。

然而就當外界因為突然出現的神秘高維態物而變得混亂時，鄭重此刻卻身處於一片寂靜的空間中，他的身邊有很多正在塌陷的星球，那些恆星，行星，都在不停的塌陷。

下一瞬，壓縮到極致的能量終於衝破了星球表面的束縛，像是燦爛的煙火般爆發出了猙獰的光芒。

無數的星正在死亡。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鄭重眼前的神秘高維態物。

那神秘彷彿只有一雙猩紅的眼能夠被人看到，祂的眼裡是高高在上的漠然。

“你想做什麼？”

這裡很顯然是李娜她們說過的塌陷的宇宙，如果不能儘快的出去，只怕自已也要死在這裡。

祂的眼無比龐大，鄭重在祂的眼前不過是螻蟻般的大小，鄭重也不確定祂會不會回應自已，畢竟即使是人類，也不會回應螻蟻。

但下一刻，鄭重的腦中突然出現了一段文字。

“虛無之殤。”

“什麼？”鄭重的臉色略微蒼白，與這樣的神秘交流對他的大腦來說是巨大的負擔。

然而那神秘的高維態物並未回應鄭重，祂消失的很乾脆，像是原本就並不存在一樣。

數秒後，鄭重眼前的景象慢慢消失，那扇開著的門也瞬間關閉。

過了一會，鄭重身後的猩紅巨眼消失不見。

老秦最先反應過來，他快步衝了過去，將神情恍惚的鄭重帶離了回溯之門。

“你怎麼樣？”見到鄭重醒來，老秦連忙問道。

“沒事，只是頭有點疼，”鄭重扶著額頭說道，“那個神秘的東西將我帶進了一個正在死亡的宇宙中，然後對我說了句奇怪的話，不，不能算話，應該只是一種意識的影響。”

“祂影響了你什麼？”老秦的面色依舊十分凝重，那種級別的神秘已經不是人為可以想象的了，用意識影響並不稀奇。

唯一令他感到好奇的是那個神秘究竟是幾維態體，又是為什麼存在於第十一宇宙的鄭重意識內。

強大，漠然，神秘，這就是老秦給祂們的定義。

“祂說，虛無之殤。”鄭重的頭痛緩解了不少，“你們知道這什麼意思嗎？”

“這是第九宇宙的滅亡語，”李娜在旁邊擔憂的看著鄭重，此時終於有機會說道：“高維態物似乎在找什麼東西，為此祂們已經迫使第八，第九宇宙提前調零，死亡。”李娜拿起旁邊的杯子，將其變成了一個微型的宇宙模型。

“這是我們找到的區域，大概只有一半的杯身那麼多，而杯柄和另一半杯身都是未曾探索過的危險區域，之前總部其他的研究員認為那些區域很有可能已經被高維態體劃分為了禁區，李娜頓了頓，“這個宇宙的你就是進入了那片未知的區域，並且也是唯一去過第九宇宙的人。”

鄭重的表情逐漸變得震驚，這麼說自已記憶的最後一個場景就是那片未知的區域？

那想找回確實還真不容易。

“鄭重，你身上的玉符務必要保護好，它能保證你不被維度界壁排斥。”老秦嚴肅地說道，“第九宇宙死亡後變成了這個質量無限大，體積無限小的點，若不是第十宇宙膨脹之初將它吸引到我們的鏡界上，我們也絕不可能獲取它，你以後會知道它的重要。”

秦宏仔細的又和鄭重講述了圓形玉符的重要性，待鄭重再三保證自已絕不會弄丟後，這才走到圓桌會議臺前，將那天使護維物推開。

頓時，會議室內的場景開始消失，一條通道突兀的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走吧，剛剛只是喚醒你一些記憶，現在該去試試能不能解決你身上那個神秘的祂了。”秦宏冷靜的說道，“這個宇宙的你迷失之前也想過這樣的情況，所以也留有了一些後手，不必擔心。”

鄭重點了點頭，他剛剛還在疑惑一個連第九宇宙塌陷點都能交給自已的組織怎麼就這麼點人，現在看來還是自已有些想當然了。

“我還能回去嗎？”沉默了一會，鄭重問道，“我在那個宇宙中還有自已的朋友和家人……”

秦宏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道：“還是先見見那些人，處理一下你身上的問題吧。”

鄭重默然，這的確他們認為的當務之急，他沒什麼理由拒絕。

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已怎麼就莫名其妙的惹上了什麼高維態物。

“對了，忘了和你說，因為國際上也存在其他像我們這樣的人，所以在第十宇宙，我們被稱為，宙維者。”前方，老秦淡淡的聲音傳來。

“宙維者嗎……聽起來還挺拉風的。”

一行人進了那扇門後，天使雕像的護維物開始緩慢的移動，最終又準確無誤的回到了原位。

天地間彷彿一片寧靜，高樓外的陽光輕易的穿透了漂浮的白雲，卻照不進幽深的海洋。

沒人注意到，寂靜的會議室裡，天使的眼睛浮現出一抹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