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思特河依然奔湧,不遠處便是北山。梅耶利特稍稍踮起腳尖,便能看到北山的山峰。一行人繼續前進,傍晚即到達山下。夜幕即將降臨,眾人決定先在山下休息,待到第二天黎明,再行前進。

還未等稍作安頓,天色驀然驟黑。眾人這才發覺,空中盤旋著無數烏鴉。烏鴉籠罩上空,如同透不進光的幕布。眾人沒了光線,頓時感到眼前一黑。鴉群裹挾著人群,不一會兒,便將眾人衝得四零八散。

梅耶利特被迫與人群衝散,她撥出咒語,法杖中頓時迸發出耀眼的光輝,照亮整個北山。很快,塔麗等人便順著光找到梅耶利特。

“一,二,三”西恩撓了撓頭“不對啊,阿雅圖茨和伊雷呢?”塔莎嘆一口氣,這位小王子從未出過南伽,嬌生慣養,沒什麼自保能力。可女王陛下偏偏指名要塔麗帶領他,雖說也是對塔莎的工作認可,但也大大增加了工作的難度。塔莎只得先自行去尋找王子二人,讓梅耶利特與西恩在原地等待。

塔莎走後不久,烏鴉又盤旋而歸。梅耶利特與西恩揮舞法杖,一波一波地消除剩下的烏鴉。突然,一陣風襲過,將鴉群帶入林中。梅耶利特叮囑西恩留在原地,自已起身去追。

月亮悄然升起,明亮的月光初上新生的樹梢。雖已是暮冬初春,茲北仍冰雪未消。梅耶利特小心走過雪地,雪花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冬夜中顯得響亮無比。突然,前方響來一聲慘叫,梅耶利特加快步伐,砍斷樹枝,終於看清眼前景象。

南伽國的小王子阿雅圖茨正被幾隻烏鴉搞得狼狽不堪。身上的白袍被烏鴉鋒利的喙啄斷,耳邊的綠色寶石耳飾被一隻稍稍調皮的烏鴉啄去。

“唉唉,我的寶石!”阿雅圖茨正在追趕那隻烏鴉,眼前驀然燃起一團火焰。火焰消去,王子終於看到眼前的少女的模樣:周圍冰雪都已被火焰融化成水,水流彷彿匯成一條小溪,在她腳下流淌。少女左手扶仗,右手執花,花蕊中臥著一棵綠色小石,正是阿雅圖茨丟失的那顆。梅耶利特看到王子這般狼狽模樣,不免發笑。正欲靠近,阿雅圖茨卻用雙手抵抗梅耶利特前進。“你,你別靠近!”梅耶利特也不搭理,雙腿一躍,坐在離阿雅圖茨較遠的樹幹上,又單手捧臉,靜靜等待阿雅圖茨發話。阿雅圖茨將臉側回身,不一會兒,傳出一陣陣嗚咽哭泣的聲音。還在樹上等待的少女聽見,不免笑道:“想偷偷把眼淚擦乾淨?放心,我會幫你保密的。”話雖如此,梅耶利特利特仍轉過身,不去看身後男孩。

月亮藏在雲兒的身後,月色也悄悄地去了。天上落起了綿綿的雪,儘管沒了月光的相伴,瑩瑩的雪仍映起了二人的身影。梅耶利特感覺臉上涼涼的,雪落在她的髮絲上,不一會兒便落了滿發。梅耶利特拍下了頭頂的雪,又捧起樹枝上那抹白,微微一笑。

阿雅圖茨也將身上的雪拍下了,因為剛剛哭過,加之天氣寒冷,鼻尖和眼角都留下了一抹淡淡的粉。二人同時轉身,阿雅圖茨看見眼前人的樣子,頓時破涕為笑:梅耶利特的下巴堆滿了雪,活像一個白鬍子老頭。加上梅耶利特獨一無二且沒有人能模仿的詭異笑容,使這樣的打扮更添一絲,幽默的氣息?阿雅圖茨終於憋不住了,捧腹大笑起來。梅耶利特翻了個白眼,從樹上跳下來,將在地上笑得直打滾的阿雅圖茨撈了起來,順便將手中的綠色耳飾掛在阿雅圖茨的耳垂上。

精靈的耳部構造和人類不一樣,梅耶利特發誓她真的在很認真在嘗試了,可怎麼總是掛不上呢?梅耶利特好像和阿雅圖茨的耳飾較上了勁,非要掛上不可。阿雅圖茨稍一抬眼,他的視線中全是梅耶利特,他能清晰的看到她。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髮絲,她的絨毛……

呼吸噴薄而出,撩的阿雅圖茨睜不開眼。梅耶利特撫動著他的耳朵,可他反倒覺得很舒服,甚至不想讓她離去。就在阿雅圖茨為此而難堪時,耳畔輕輕響起一聲:“好了。”

梅耶利特站起身來,回頭看了看阿雅圖茨,只是小王子的狀態卻不太好:如果說鼻尖與雙頰是凍的,那為什麼連雙耳和脖子都是紅色的呢?梅耶利特雖有疑惑,但並不放在心上,反而笑著說到:“怎麼?喜歡上我了?”誰知這句話好像觸碰到了阿雅圖茨的某個開關,耳朵和脖子反而越來越紅了。阿雅圖茨低下頭來,只剩下一句聲音小小的“哪有。”梅耶利特不再回應,點燃法杖上的火光,轉身牽起阿雅圖茨的手“走吧,大家還在等我們。”

雪簌簌的,月亮終於不再隱入雲後,扶著雲兒的腰露出半邊真容來。眼見能窺得一些月光的明媚,梅耶利特熄了法杖的火光,憑著銀白的月光,走在前方引路。阿雅圖茨有些恍惚,明明是她先牽起他的手,怎麼現在他又不肯放下?阿雅圖茨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漸漸出現火光。篝火旁的幾人,正是塔麗等人。伊雷一見到阿雅圖茨,便激動到要跳起來。明明女王陛下要他保護王子的,可剛入山就和王子殿下衝散了。尋找之時,遇到了同樣來尋找他們的塔莎,為了預防再次走散,便先只得跟隨塔莎返回原地,待人齊後再做打算。

伊雷對著阿雅圖茨又蹦又跳,還時不時衝上來擁抱,雙臂簡直就像老虎鉗,弄得阿雅圖茨喘不過氣。梅耶利特拿來一串烤魚來吃。這魚是西恩烤的,對於西恩的手藝,巫師協會向來是認可的。阿雅圖茨盯著著烤魚,簡直要流口水了,可偏偏烤魚只剩一隻了,還在梅耶利特手裡。阿雅圖茨可不想向梅耶利特請求做某件事。梅耶利特感覺自已的烤魚被人盯上了,順著視線看過去,剛好看見阿雅圖茨慌忙收過目光。梅耶利特又露出她詭異且無人模仿的笑容。

“喂,王子殿下。”阿雅圖茨聽到梅耶利特叫她便轉身去看,映入眼簾的是那無可比擬的詭笑。“啊!”這著實把阿雅圖茨嚇一大跳。梅耶利特搖了搖手上的烤魚:“想吃嗎?”“額……嗯。”“嘿嘿。”梅耶利特轉身離去:“就不給你!”“喂!”阿雅圖茨感覺自已受到了奇恥大辱,氣得直跺腳,對伊雷說道:“她是不是有毛病啊!”伊雷震驚了,看看吃得正歡的梅耶利特,又看看正在發怒的王子殿下,點了點頭。

待到次日黎明,眾人收拾著裝繼續出發。黑龍就生活在北山山頂,只要登上山頂,就一定能遇見黑龍。眾人走了一上午,可走著走著,就發現不對勁。現在是在半山腰上沒錯,可怎麼總是走到同一個地方來。梅耶利特在這個地方做了法術標痕,現在已經是第三次遇到標痕。眾人不得不先停止前進,思考應對方法。

梅耶利特在原地排查,發現並無頭緒,正當苦苦思索時,聽到空中傳來一陣陣咆哮聲。空中正是那北山上的黑龍,不僅是梅耶利特一人發現,其它四人也都發現黑龍蹤跡。只要跟著黑龍,就一定能去到山頂。塔麗連忙召集眾人,準備再次出發。

上到山腰,正欲前行時,黑龍貌似發現了跟蹤它的五人,又是一聲咆哮,山頂岩漿頓時噴湧而出,隨後滾向山下。眾人頓感不妙,還未等反應,山體突然裂開。偌大的北山一分為二,就像一個峽谷,而梅耶利特與阿雅圖茨正巧就站在裂縫口,二人瞬間掉了下去。

隨著梅耶利特與阿雅圖茨的還有山上的雪和熔岩。滾燙的熔岩隨之而下,頓時灼傷了阿雅圖茨的面板。阿雅圖茨不免被燙得慘叫不已。忽然,阿雅圖茨感到沒那麼痛了。是梅耶利特緊緊護住阿雅圖茨,將他護入身下,而自已則承受著岩漿的折磨。雖然後背已經被燙出許多傷痕,梅耶利特卻仍然一聲不吭,只有額角的汗水還表明她有痛覺。梅耶利特用手輕輕覆住阿雅圖茨的雙眼。二人就這樣保持著一上一下的姿勢,跌入谷底。

阿雅圖茨緩緩睜開雙眼,他不知自已身在何處。記憶中自已被岩漿燙得很痛,後來不知怎的就慢慢不痛了,自已的眼睛被人覆住,漸漸意識模糊,後來便沉沉睡去。阿雅圖茨站起身來,發現身旁還有一條小河,河的盡頭有一個身影。此時正是黑夜,身影向阿雅圖茨靠來,待身影靠近,阿雅圖茨才看清身影的臉,梅耶利特。

梅耶利特依然保持著她對阿雅圖茨的臭臉,見到阿雅圖茨醒來,心中又氣又笑。為什麼這個王子能菜成這樣?精靈不是天生就有魔法的嗎?他怎麼什麼都不會?心中雖然這樣想,但梅耶利特嘴上並沒有說出來什麼,沉默了半晌。阿雅圖茨終於開口:“你沒事吧?”梅耶利特還來一個白眼:“我應該還沒你這麼菜。”“那現在怎麼辦啊?”梅耶利特簡直要被氣笑了:“涼拌。”說罷,梅耶利特雙手抱臂,走向不遠處一棵小樹。樹的上方是個小洞,月光正正好能透過洞照進黢黑的山洞中。夜已深,梅耶利特已經累了,她側靠在樹幹旁,閉上雙眸,很快便進入夢鄉。

山洞潮溼,加上夜間較冷,一陣風吹過,梅耶利特頓時打了個哆嗦。阿雅圖茨見狀,脫下披風,輕輕蓋在梅耶利特身上。又一陣風吹過,撩起了梅耶利特的頭髮,後頸沒了髮絲的掩蓋,顯露出一陣陣駭人的傷痕。月光伴著水影灑在梅耶利特的側臉上,姣好的面板和脖頸的傷痕形成了強烈對比。阿雅圖茨用手背輕輕摩挲著還未結痂的疤痕,手中散發出微弱的綠光,不一會兒,傷口便漸漸結痂。阿雅圖茨靠在梅耶利特身上,一時間不想離開。他的目光如夜間河水般流過梅耶利特的面頰。隨後不再多做停留,起身離開,來到樹幹的另一側,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