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靜謐的河道旁,一名黑衣男子坐在石頭上,他的面前是一堆燃燒著的木材,火焰直直地向上冒頭,白煙飄向夜空,不偏不倚,像一棵筆直生長的禿枝小樹。

明明幾米外還颳著不小的清風,這名男子附近卻如空氣凝固,一絲風都沒有。

“呼...呼...呼......”

喬守傑追著黑袍紋章士離去的方向,氣喘吁吁。由於是夜晚,視野很是不佳,很快就跟丟了方向。

他心灰意冷,四下張望,卻看見側前方的稍遠處突然出現一團顯目的火光,於是不管疲憊,又跟了上去。

自從能使用那奇怪的天藍色屏障後,他明顯感到身體素質提高了一大截,體力恢復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他想著,這應該也是紋章士的特異之處。

......

察覺到有人靠近,黑袍人睜開閉目養神的雙眼,瞧向來者。

而來者正是終於趕到的喬守傑。

“呼...呼...呼...”喬守傑止不住地大喘氣,隨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道:

“大,大俠,請問,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蘇遠風。”

黑袍紋章士的回答雖乾脆,但又明顯遲鈍,讓喬守傑不由得懷疑這是不是真名。

“我需要休息,有話白天說。”

蘇遠風緊接著又說道,隨後就閉上眼睛低下頭,這番模樣讓人實在不好意思再開口。

喬守傑自顧自點了點頭,也沒管蘇遠風看不見,然後就學著他的模樣坐在火堆旁。

後半夜很是安靜,傳入人耳的只有木頭燃燒的噼啪聲和草叢間昆蟲的鳴叫。

...... ......

一片死寂的黑暗天地,血紅的地面長出無數滿是黏液的滑膩觸手,這些觸手無一不是黑黢黢並帶有紅色斑紋的。在根根觸手之間,一塊塊森白骨頭,或完整,或破碎,凌亂地散佈在地上。

而在觸手和白骨中間,簇擁著一座由頭骨堆成的恐怖小山,其間有觸手像蠕蟲一樣在骨縫間緩緩穿行。小山最上方的白骨無序地組成王座,一個全身披在暗黑寬袍下的男子坐在王座上,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被他緊緊握在手上,不斷流下發黑的血液。

男子的雙眼通紅,額角彷彿有東西在努力衝破表皮,他慘白的面板上不斷蠕動著紅色花紋,透露著病態的瘋狂。

突然,他抬起頭顱,充斥著邪穢的視線刺向虛空。

坐在石頭上的蘇遠風瞬間驚醒,額頭流下豆大汗珠,蒼白的臉上浮現凝重和訝異的表情。

“你怎麼了?”

喬守傑先他半分鐘從地上醒來,這一晚他睡得也並不好,畢竟昨夜的親身經歷太不尋常。

“噩夢。”蘇遠風如實回答,但不打算詳細介紹。這是困擾他多年的夢境,他有理由相信這不是普通的夢,並將這作為自已的一個私密。

“哦......你接下來要去哪?”

喬守傑也沒有針對噩夢進行追問,畢竟他也常常做噩夢,比如捱打、捱罵,甚至是被殺。短暫間隔後,他又小聲問著目的地,雖然他也不確定蘇遠風到底有沒有要前往的地方。

蘇遠風側頭看向河對岸,隨後開口道:

“南方。”

說完他立刻喚起旋風,託著自已的身體飛越這幾十米的河流。

喬守傑看得目瞪口呆,他不禁想問蘇遠風,自已該怎麼過河,但蘇遠風已經抵達了對岸之上,總不能讓他再回來帶自已一起飛過去吧。

他正想著自已要不要拼命游過去,腳下就突生狂風,這風捲住自已的身體帶著自已飛上天,隨後又調頭飛往蘇遠風所在的位置。

喬守傑被風“抓著”來到蘇遠風上空,想著自已會怎麼降落,畢竟自已從來沒有這種體驗,說實話,他覺得挺刺激。

他的思緒還沒化開,裹著他的風突然消失,導致他整個人從空中落下,速度越來越快,眼看就要摔成爛泥。

“啊啊啊啊啊啊!!!”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此刻驚恐的大叫著,大腦都要變得一片空白,只剩下恐懼。

近地面處,喬守傑即將落地處,狂風大作,其聲獵獵,一股強大的風將他再次托住,並讓他的身體緩緩下沉,落到地面。

......

喬守傑坐在地上,看著面前的蘇遠風,苦澀感填滿了他的心,但又不敢出聲埋怨,畢竟這人好像沒有感情,誰能保證他不會一氣之下將自已像蟲子一樣打死?

嗐,真是有苦說不出啊!

他掩飾著臉上的鬱悶,轉而提出心裡一直想著的問題。

“大俠,像我們這樣的人應該做什麼?”他站起身,邊拍著屁股上的灰塵,邊提問。

他們這樣的人就像是一個個易燃易爆的炸彈,很容易給普通人帶來殺身之禍。

照蘇遠風的說法,紋章士會變成魔獸,那且不說能不能不被別的紋章士感應到,就連保全自身都成為一個問題,他可不知道自已會不會突然變成魔獸。

蘇遠風聽到問題後,將目光移向天空,沉默了足足五秒後才回道:

“為所欲為,但勿傷害。”

得到回答的喬守傑一愣,他好像在什麼書上讀到過這句話。

這話理解起來並不難,大概意思是隨心去做自已想做的事,但千萬不要傷害他人。

他雖得到答案,卻不能理解這句話和紋章士這個群體有什麼聯絡,只能夠暗自下決心,以後行事前,多思考一下是否符合這句話的要求。

就在他還在思考那句話的含義之時,蘇遠風已經踏上行程,很快就再一次將他甩在身後。

...... ......

哈爾城 東郊

幾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土匪拖著一個大布袋,裡面不斷髮出嗚嗚聲,看大小,應該裝著一個人。

“媽的,吵死了!”領頭的土匪老大一腳踹在布袋上,裡面的人吃痛一聲,而哭聲卻沒有因此停止。

“快找個地方埋了吧,媽的!”另一個土匪老二叫道。

“艹!你以為我不想,還差點被路過的官兵發現!”

“就那棵大樹後面吧,附近都是草叢,應該沒人能發現。”中間的一個土匪老三突然提議。

“行,這小逼崽子,真特麼麻煩!要不是為了錢,老子才不接這差事!”

“這......就這麼埋了是不是太浪費了?咱們哥幾個可以先爽一下啊,老大?”一個之前沒開口說過話的土匪老四臉上佈滿淫邪意味,舔著嘴唇,說出心中的邪念。

土匪老大聽完,轉身一腳將剛才那名說話的老四踹翻。

“你特麼這麼想搞,老子乾脆把你和她一塊埋了!”土匪老大冷著臉呵斥道。

而那名被踹倒在地的老四黑著臉連忙起身,不敢再說話。

......

暮色已至,幾個土匪已經離開,只剩下那棵樹前地下隱隱約約發出的哭聲。

而隨著時間,哭聲越來越小,直到消失,讓那風聲替代她發出怨嚎,泥土似乎都在為她哭泣而顫抖。

這片樹林遊蕩的靈魂,又多了一位。

與此同時,溪水村東邊陰霾籠罩的小山丘上,新葬著戴維的泥土還未來得及完全夯實,就彷彿有了動靜。

夜幕漸漸低垂,星辰開始隱匿,只有微弱的月光灑在這片寂靜的土地上,映照出墳墓輕微的顫慄。

突然,墳堆一角泥土緩緩裂開,裂縫中滲出了絲絲寒氣。伴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一隻蒼白的手臂掙脫了泥土的束縛,慢慢地探了出來。

那隻手臂上沾滿了泥土,指尖微微顫抖,似乎在貪婪地感受著外界的空氣。

它緩緩上移,指甲裡還殘留著土壤的痕跡,見證了它從死亡的深淵中掙扎而出的艱辛。

......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