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榮暄元年

大清早期的內務府選秀都是選宮女，到了元和時期，八旗包衣逐漸崛起，常有包衣出身的男子在朝裡位高權重，內務府選秀就變了。

總不好叫二品大員家的格格進宮做宮女，去伺候某個答應吧？他們的出身是擔當起后妃或者宗親福晉的，只因為是包衣，就不能參加八旗選秀。

所以在永安後期，常有高官出身的包衣女子或被撂牌子，或被送到主位宮中調教。在學好規矩後冊為常在貴人，或是賜給阿哥們做格格。

今年的內務府選秀因為溫都禮的登基順延了些日子，本來是要八月選的，後來調成了十月。

溫都禮只給內務府放下了兩句話，一句是江南來的名單送到養心殿，一句是四品以上全落選。

第二句沒什麼，第一句就很有深意了。

江南女子溫婉貌美，這是人盡皆知的，萬歲爺要把江南來的閱一遍，這是要收進後宮？

養心殿，溫都禮看著兩江和閩浙的秀女名單，圈圈畫畫挑了幾個，道：“送給皇后。”

陳康平知道，這是要把名單給皇后看的意思。

萬歲爺挑了六個秀女，要她們去各宮主位下學規矩，陳康平掃了一眼名單，有一個是江寧織造程家的，還有一個杭州織造史家的，剩下四個也都是漢人姓氏，並不是滿洲老姓兒。

程家、梁家和史家，打萬歲爺一登基，這心就一直沒放下過，他們怕新帝秋後算賬，更怕最後落得個滿門抄斬的地步。

這回小選，程家和史家都有適齡的，擔驚受怕的送到北京城，最後竟然都留下了。

這是萬歲爺放出了訊號，不追究他們的意思？

程家和史家素有姻親，程京舒和史蘭茜也是未出五服的表姐妹。她們收到了旨意，要去坤寧宮下學規矩，心裡想的卻完全不一樣。

程京舒知道，萬歲爺後宮裡有個蘇州女，這在江浙一帶不是秘密。她推斷著，萬歲爺應當是喜歡漢女，她是自信的，也是有野心的。

她是程家的女兒，程家這些年替先帝爺籠了多少銀子，程家，那是皇家的心腹啊！

去年六月先帝爺下江南，那可是落榻在程府的。

史蘭茜就沒這麼樂觀了，她知道史家的富貴怎麼來的，更知道，如今已經不是先帝爺主政了。

誰知道史家最後會是什麼下場？

比之邀寵，她更希望自已能被萬歲爺憐憫，將來史家被治罪的時候，能放過她的母親和妹妹。

史家的男人難逃，女人，總可以被原諒吧。

儲秀宮裡，容姝氣得要冒煙了。

萬歲爺想讓那幾個江南來的進宮就算了，還送到她這兒來了，今兒早上她還沒梳好妝呢，康兆瑞就領著兩個女子進來了。

說是學規矩，那不就是學完收後宮裡嗎？

易安瞧著容姝的表情，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兩個女子，性命之憂不會有，磋磨卻是一定的了。

景陽宮的愉嬪玉錄玳也收到了兩個女子，她就比容姝想的開。要是把這兩個調教好了，籠絡成她的人，將來讓這兩個向萬歲爺吹枕頭風，把三公主送回景陽宮養著，這多好啊。

正巧，蘇迪雅也是這麼想的。程京舒和史蘭茜甫一進宮，就被蘇迪雅藏在坤寧宮，輕易不示人。

京舒倒是能耐，不出一個月就摸透了蘇迪雅的想法，預備著日後依靠皇后這棵參天大樹；蘭茜卻總是客客氣氣的，難免生疏。

她們入宮沒多久，便是頒金節，再沒多久，便是過冬和新春，眨眼就到了榮暄元年。

榮暄是溫都禮的年號，順承了他榮親王的封號。

在這六位官女子入宮後的第五個月，也就是榮暄元年二月初九日，養心殿口諭，坤寧宮下學規矩女子程氏、史氏封常在，其餘四人依次送入介郡王、盾郡王、睿郡王、哲郡王府上。

容姝頓時滿意了，她甚至還為她宮裡那兩個官女子添了嫁妝，以彌補她前段日子的磋磨。

因為孝順仁皇后和先帝爺的國喪期捱得太近，哲郡王尹德本自永安三十一年元月成婚始，未來會持續到榮暄二年八月，府上都不會有任何一個選秀賜下來的側福晉或是格格——國喪停選秀。

溫都禮知道尹德本並不喜歡他的福晉。雖然當初這場婚事是尹德本求來的，但溫都禮有一種敏銳的直覺，他們夫妻感情，一定非常差。

他姑母的昭陽公主府，和尹德本的哲郡王府比鄰而立。濟蘭偷偷摸摸和她兒子佛爾袞說過，佛爾袞偷偷摸摸和簡親王永琳說過，永琳在某次和溫都禮商量朝政時又偷偷摸摸跟他說了——

“小九和他家福晉怎麼天天總吵架啊？”

溫都禮留下程氏和史氏，是為了將來收拾江南那幾大家子，留下其他的，就是為了尹德本了。

但又不能只給尹德本，這顯得他很偏心，於是他就留了四個——四個弟弟一人一個。

溫都禮還是挺喜歡江南女子的，就覺得尹德本說不定也喜歡。事實上，如今的尹德本心思全在旺裡圖身上，連這個女人圓的扁的都不知道，就扔在後院裡，任由她自生自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