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平小心翼翼把幾張紙攤開在書案上,自從前些日子萬歲爺見著了富蘇里,他便著人跟蹤了這位格格,可是她回到的住處,實在令人心驚。

溫都禮看完,知道她在戶籍裡是個民人,也不怪她不出現在選秀名單上了。

因為她在戶籍裡不是旗人,根本就不能選秀。

她說自已是兆佳氏的,所以她跟費揚阿到底是什麼關係呢?

倘若是費揚阿揹著皇瑪法幹了什麼事兒,富蘇里是費揚阿的後代,又被帶回去了養著,那他皇瑪法倒是真夠大度的,也是大清典範了。

倘若富蘇里是他皇瑪法的後代呢?那豈不是說溫都禮和他是姑侄或兄妹?這多少也夠荒謬了。

最合理的解釋,大約富蘇里是他們撿回來的。

但這多少也帶點兒牽強。他皇瑪法和費揚阿兩個男人還有心思養孩子?尤其是在他們都年過半百的情況下,這也太…離譜了。

溫都禮也不是沒想過直接去問,但對方是他皇瑪法,他還不太想去觸這個黴頭。

不過沒關係,他已經約了富蘇里明兒去喝茶,他一定要探探這個富蘇里的身世。

翌日天和日麗,富蘇里還是穿著那件紫衣,她大約很喜歡這個顏色,她穿著也很好看。

她喝茶時挺專心的,也不說話,但溫都禮卻想做這個說話的人,於是問道:“你叫富蘇里,這個名字是額娘給你取的嗎?真是好名字。”

富蘇里搖搖頭:“不是。”

然後就沒有下茬兒了,溫都禮無法從她的嘴裡撬出任何話來,她很精明,就像有人教過她這些。

富蘇里是個很厲害的人,溫都禮一日接著一日約她出去。她下棋下得好,經常能贏過他,寫的字是行書,才十幾歲的年紀就很有風骨。

最絕的是她的畫,她畫的人物真是栩栩如生。

倘若只是琴棋書畫,還不夠溫都禮驚豔。

她還提到過程史兩案,她說,榮暄爺的確比永安爺強出不少,可比之元和爺,還是差很多。

她評價軍隊時說:“八旗子弟懶散懈怠,大清今日無戰事,可不代表來日無戰事。”

溫都禮好奇:“如今準噶爾平定,新疆設了伊犁將軍,北境沙俄簽過條約,四海都屬大清,何以有戰事?”

富蘇里輕笑了一聲,看向他:“你怎麼知道四海之內只有咱們,沒有其他國家呢?”

溫都禮內心忽然很澎湃,他定睛看向她,盯得富蘇里發毛,她似乎問了他一句什麼。

然後他說,“富蘇里,是,我是喜歡你。”

溫都禮回北京的那一日下起了小雨,富蘇里沒來送他,因為他到最後也沒有告訴她真實身份。

正如溫都禮現在,也搞不清她的真實身份。

但真實不真實的,都沒那麼重要,她是旗人也好民人也罷,他都不在乎。

倘若富蘇里開口說一句願意,他會為她造一個身份,一個尊貴的、夠做皇后的身份。

縱然他是萬歲爺,這的確也有些難,甚至可能要力排眾議,可能太后和東西十二宮妃嬪們都不會喜歡她,但他願意為了富蘇里排除萬難。

只是她說,她不願意,那就只能算了。

溫都禮一向做不來強人所難的事兒。

其實他汗阿瑪很擅長這類事兒,但很可惜,溫都禮沒有遺傳到這個特質。也許是這個特質遺傳給他其他的弟弟了吧,誰又知道呢。

溫都禮回紫禁城的第二日,便是吩咐內務府裁製皇后冠服,至於尺寸,那必然是瑩貴妃了。

前朝禮部也開始準備立後大殿,一切井然有序。

榮暄八年九月初一日,養心殿詔封瑩貴妃富察氏為皇后,於榮暄九年二月舉辦立後大典。

同時冊封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為貝勒,內務府營造司開始選址,三位貝勒依次開府。

九月初六,皇長女冊封福熹固倫公主,下降蒙古察哈爾部四代察哈爾親王與永安帝皇三女榮儀和碩公主之子,於榮暄九年三月完婚。

皇二女福孝固倫公主與內閣學士鄂漢之子鄂泰的婚事定於榮暄九年四月,婚後居京城公主府。

九月初七,皇三女冊封福哲和碩公主,下降領侍衛內大臣蘇勒與昭陽固倫大長公主之孫、閩浙總督佛爾袞長子、御前侍衛富勒輝。

福哲公主婚期定於榮暄九年五月,內務府營造司奉旨於阜成門大街建造福哲和碩公主府。

容姝起先接到立後聖旨,高興得賞了滿宮奴才。

從側福晉到繼後,當年以為的一步之遙,竟然整整走了整整十五年,好在她沒有白熬。

可是接下來的賜婚聖旨,卻讓她大跌眼鏡,她的玉昔要去撫蒙,而富勒輝竟然要娶三公主。

她在儲秀宮坐了一夜,想了一夜,終於想通了萬歲爺那日的話——她做皇后,玉昔就要撫蒙。

許是宮裡沾了立後的喜氣,明嬪南呂和鈕常在額倫珠在十月末接連查出有孕,宮裡上下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叫溫都禮看了也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