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多少吃點吧。”箬芝帶著哭腔,身子一抽一抽的。“我尚在守孝,怎吃得下。”傅芸看了眼暗無天日的地牢,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今天是父親頭七吧。”“是的,小姐。”箬芝說完便又要哭起來。傅芸雙眼無神,摸了摸箬芝的頭,安撫著:“箬芝,把飯端來。”傅芸想了會兒,哽咽道:“還有酒。”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與絕望,彷彿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離她而去。眉頭緊鎖,嘴唇微微顫抖,彷彿在努力地拼湊碎掉的心。她知道她會死,只是,沒想到那天會來得這麼快。

她揚唇苦澀的一笑,也不爭辯,只是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已聽不到箬芝的哭聲,只感到全身都是痛的。她痛苦的蜷縮著身子,嘴巴不由自主的咧開,露出咯咯打顫的牙齒,牙關緊咬著,從牙縫裡擠出痛苦難當的呻吟聲,精緻的小臉也變得扭曲不堪,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雙眼不自覺地瞪大,眼神慌亂而無助,透露出一股垂死掙扎的絕望之意。

她痛,她太痛了。她想,把眼睛閉上,睡著就不痛了。

她好像真的睡著了,她夢到了父親、印珏……夢到了父親是如何死於夏季那賊人之手,可惜父親一生清明,從未做過有害於夏國之事。

而她自已做了什麼呢?她橫行霸道,宛如一隻獅子在自已領土上屹立不倒,根本沒有將任何人放在眼裡。語言也刻薄,將三公主懟得啞口無言,毫不掩飾自已內心的傲慢,心直口快。

還有印珏,多麼意氣風發的少年,多麼驕傲的一個人,竟然為了她甘願下跪。

她又想起兒時,當時印珏總吵著以後要她嫁與他,還笨手笨腳的編了根狗尾巴草手鍊,說這樣他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他們曾經在一個夜裡一起看星星, 他握著她的手,告訴她每一顆星星都是他的星,都屬於她。他不喜唸書,有一日竟跑到她跟前炫耀今日學堂講的詩,“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他只是笑了笑,說這首詩適合他們倆。再大些,他變得更不一樣了,肉乎乎的小臉不知怎的,瘦了一圈兒,身高也躥了不少,變得俊朗了。也沒再說要娶她,也不敢平視她,但看到她與其他男子交談,又氣急敗壞 拉著她的手就跑。再大些,他便長得更開了,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其中卻又藏匿著少年少有的不羈,長長的睫毛溫順的附著在他的眸子上,他的鼻子堅挺,好似從中透露著少年獨有的倔強。

“小姐,小姐快醒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

“芸兒,快醒醒!”

“芸妹妹。”

“姐姐。”

好像有人在叫她,耳旁傳來熟悉的聲音。她的眼波閃了閃,再次凝眸望來時,眼睛裡泛著淡淡的水色,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映入眼簾的不是暗無天日的地牢,而是她十三歲避暑的山莊。

她便知道,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