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然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嘉華酒店,昨晚她一夜未睡,根據投資人的意向改掉原來的方案,反覆修改,燒腦的程度不亞於電腦伺服器的熱度。五月的清晨陽光已經有夏天的味道了,她看著窗外雲朵從灰色變成白色再變成金黃色,最後那抹金黃色燃起了她的鬥志,她不能讓他爸爸經營了幾十年的廠子就這樣關閉。她收拾好桌面,整理好檔案,隨意的換了條黑色的長裙就出門了,算了算這是她今年第十次見投資人了,每個投資人都不看好她家的小廠子,裝置簡陋,產品缺乏創新,他們甚至會暗諷她的勇氣。這些問題於然何嘗不知道,她心裡的宏圖是需要錢來鋪墊,2000萬就能改變現狀,兩年就能盈利,她有信心。銀行不肯再借錢,家裡值錢的車房都抵押了貸款,債務壓身的她沒有理由休息,更沒有資格休息,為了工廠,她已經快一個月沒回家了,而且已經賣掉十年前父親給她買的升學房,房子地段不錯,價格也翻了十倍,工廠這兩個月的開支不成問題,但是這兩個月內她一定要拉到投資。

她提前到了酒店,但是沒有去投資人指定的地方,她找了個位置買了杯特濃的紅茶喝了下去,然後跑到廁所用冷水拍了下臉,拿出包裡的化妝包,鏡子裡的她終於看起來疲憊消失了一點,黑色的濃眉下藏著一雙杏眼黑眸,目光堅毅而自信,這雙眼睛彷彿已經看穿世事,想想曾經她的眼睛裡滿是單純溫柔,現如今她成了雷厲風行的女強人,橘紅色的口紅均勻的抹在豐盈的唇瓣上,一時間她的氣場瞬間提升,好氣色又回來了。

她來到酒店的32樓,從小畏高的她,雖然在封閉的電梯裡,她還是習慣按了電梯緊閉雙眼,認真的聽著樓層號。

32樓,終於到了,短短的幾分鐘像是等了好久,32層裝修別具一格,於然迅速的看了下指示牌,原來這一層是總統套房,裡面有專用的會客廳,還有獨立的健身房,投資商約在這種地方讓於然心裡嘀咕:這麼大的譜,最好你有錢。這時,一位身穿黑色套裝的美女走到於然面前,鵝蛋臉,高鼻樑,濃眉大眼,面板白皙,頭髮盤起,感覺像一位空姐。

“於小姐嗎?“

於然點點頭。

“於小姐真守時,比我們約定的時間早來了20分鐘。”

“應該的。”於然客氣的說。

“你先到會客室等一會,我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我去通知我老闆。”

於然點點頭說到“麻煩你了。“於然心裡想,果真是劉叔介紹的,雖然排場大,看起來還是十分專業的。

於然順著美女的指引來到會客室,會客室已經有三位投資人在了,都坐在長方形的會客桌旁,看著資料。

“你們好。“於然禮貌的打了聲招呼。

他們面帶微笑。

“於小姐,你坐這吧。”

一位男士指了指正中間主位旁邊的位置。

於然看了看,微笑的點了點頭。

於然剛坐下,兩位男士,一位女士都禮貌的跟於然作起了自我介紹。

於然也一一禮貌回應。

一位短髮女士拿著一份資料過來,大約年齡40左右了,留著男士型別的短髮,穿了一套白色西裝,幹練簡潔,於然覺得熟悉。

“於小姐,我是華創投資的JENNIFER,華南地區的負責人,很高興認識你,我們不陌生,最近都是我和你聯絡的。“

於然驚訝,微笑的點點頭。

“謝謝你這對我商業計劃書提出的意見。“

“小事,不過你真的幸運,你可是我老闆回國看的第一給專案。“

於然聽完心裡樂開了花,因為第一輪就可以見到大BOSS了,以前都不知道第幾輪才能見到,要不是還沒見到就被PASS了,不過於然也有些好奇,這麼大的咖為什麼要看她這個小專案。

“可是我這是個小專案,你老闆是怎麼看上眼的?”於然低聲問道。

“實業興邦。”JENNIFER 脫口而出,短短四個字回答了於然。

於然聽完心裡滿是感動和鼓勵,或許這也是她堅持的初衷,家裡幾次勸她關掉廠子回家找個班上,過點輕鬆日子,而她不願意爸爸幾十年的辛苦就這樣結業了。

這四個字讓於然像是覓得了知音,更像是在落入大海的她抓到了浮木。

她心裡對投資公司老闆產生了尊敬的情誼。

兩人正在交流實業在國內的現狀,只聽到開門聲,對面的三位JENNIFER 的同事都開始嚴肅起來,JENNIFER 也收住了聲。

於然背對著大門,但是她隱約感覺到應該是她老闆來了。

於然好奇心正想回頭望,只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在她的旁邊出現了。

“墨總。“

“嗯。“低沉渾厚的聲音又有些熟悉。

他拉了下椅子坐了下來,於然才回過神,眼神茫然的看著離自已不到30厘米遠的一張冷峻的臉龐。

“墨城。“於然脫口而出。她有些不敢相信,但是這張臉實在太熟悉。

“好久不見。“墨城看向她,眼神充滿了冷漠。

“你真的是……”於然想再確認一遍。

“是的。”墨城回答道,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漣漪,甚至還有點拒人千里的味道。

“墨總,你們認識?”JENNIFER 問到。

“是的,我同學。“墨城點頭回答到。

JENNIFER 視乎意識到什麼。

“既然人到齊了,於小姐,請你闡述下你的專案吧。“

於然扭回頭,意識到自已失態,今天是來拉投資的,而不是來攀關係的。

於然點點頭,努力的控制情緒,開啟了自已的專案書。

“我相信大家已經看過了我的專案書,現在我的資金需求是2000萬,這2000萬用於更新制造裝置,擴充套件銷售市場所用,按照我計劃書的規劃,三年內可以平賬。“

“2000萬,三年真的能平賬?那什麼時候可以盈利?“墨城質疑的看向她冷酷的問到。

於然停下來,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我知道貴司一向投的是高科技行業或者房地產,我們是傳統行業,回報率低以及慢,但是我們實業求的是長期以及穩定。“

“哼。“一聲輕哼。

“你怎麼保證你的產品一直具有競爭力而不被同行趕超吃掉?“邱墨城甩出第二個問題。

於然看了一眼邱墨城,面目表情,冷漠的眼神像一道冰霜直視著她。

“這個廠子我爸經營了20年,其中的艱辛與汗水我知道,這個廠在80年代有他的高光時刻,我相信邱總曾經你家的開水壺也是出自我家吧。是的,我承認,在改革的浪潮中因為我父親的決策導致工廠沒有與時俱進,從而工廠訂單損失,自有品牌衰落。但是這不是絕境,工廠有20多年的製造基礎,缺的是創新和市場的拓展。我做過調查,小電器未來的市場會很大,取決於現在年輕人的生活習慣,並且出口歐日韓的小電器每年的訂單都在逐步上升,而我們工廠因裝置問題不能接到類似的訂單。我相信只要投入新的裝置,納入新的外貿人才,工廠一定能在短時間盈利。”

現場氣氛緊張,而於然的講解也令人動容,旁邊的JENNIFER 贊同的看著於然,心裡充滿了敬佩。但是她看錶情淡定的墨城,不敢發表評論,畢竟投資公司向來是不看感情牌的,只看回報。

近在眼前的墨城依然咄咄逼人,“那我怎麼知道你遇到困難能不能退縮?要知道畏高的人都很膽小。”

於然聽了站了起來,果真人都是會變的,曾經相熟人現在連句寒暄都沒,而是刁難。她甚至恍然大悟,他知道今天來的是自已,所以在這麼高的樓層開會。於然不想丟體面,她只想竭盡全力拿到投資款救廠子,這或許是她最後的機會。

“墨總,我已經一個月沒有回距離工廠二十公里的家了,我吃住在廠裡,我把父母給的房子賣了,我只想把廠子做起來,我也相信我能把廠子做強大,你可以質疑我但不能質疑我的決心。”

“我的團隊算過,2000萬給你根本盤不活你的工廠,你的野心不夠大,眼界不夠長遠,我要考慮下你這個專案。”墨城依然冷漠專業的看著於然。

於然居高臨下的看著墨城,他不屑的表情盡收眼底,她或許懂了,他並不是想投自已的工廠。

“墨總,我懂了,但是我想請你再考慮下這個專案。”於然仍然抱著希望。

“於小姐,你先坐下,你們工廠是我們投資的第一個實業類家電專案,我們需要做更詳細的市場調查,所以請你回去再思考下能讓工廠盈利的方案。”

於然聽話的坐下。

墨城嘴角動了下,眼前的這個女人楚楚可憐,失望無力的眼神讓他的心像刀割了一下,胸口抽痛。

“你們先出去,我和於小姐敘敘舊。“墨城開口說到。

JENNIFER 點頭,帶著一幫人出了會議室。

於然一言不發。

“十年不見,你變了。“墨城說到。

於然合上商業計劃書。

“是的,讓你笑話了,我不再是以前的嬌氣公主了。”

於然明白,自已現在的境遇就如十年前的自已初心,被踐踏和忽視,這或許就是不愛的表現。

“你幾個孩子了?”墨城聲音啞啞的繼續問道。

於然望向他,四目相對,輪廓分明的臉頰,漆黑深邃的眼眸,濃密的黑髮偏分著,眼前的男人已經褪去了年少的稚嫩,冷漠的臉淡然的看著於然。

“你是在審犯人嗎?老同學!”於然有些生氣,眼前的這個人正在她傷口上撒鹽。

“哦,不好意思,我只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他甚至有些無辜的樣。

“你已經看到了還需要問嗎?感謝你的關心,但是我的專案與我私人的生活無關。”於然漠然到

“據我所知,你的工廠堅持不到一個多月就會資金鍊斷裂,投資商也見完了。說明什麼,說明所有投資商都不看好你的工廠。”

於然已經很心累了,她看著眼前這個冷漠的人,心裡莫名的酸楚,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驕傲,她仰了下頭,收了東西起身要走。

她側著身子說道,“謝謝墨總百忙抽時間看我的專案,我先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墨城看著於然的背影,消瘦,長髮,她紅著眼眶又倔強的樣子,他喉嚨動了下,想叫住她。

墨城沒有開口,她結婚了,而自已卻期待的等了10年,被拒絕的滋味他也想讓她嚐嚐。

於然不懂,她進了電梯按了一樓,她想睜著眼,可是害怕的心情她瞬間慣性的閉著眼。墨城,十年前自已暗戀的人還未表白,他卻轉眼卻離開了這座城市,了無音訊,於然數著木棉花度過了大學四年,那種思念就如灰色的天下著雨,看不到希望,就像生命裡缺失了一角充滿了遺憾。

或許他真的討厭自已,以前如此現在亦如此。

墨城望著電梯下沉的樓層數,腦海裡出現她害怕的情景。十年前,大學裡他們分到同一個系,那時的她溫柔恬靜,笑容燦爛,唯一就是膽小畏高,學校的觀光電梯她從來不敢坐,教室在6樓,她向來就是走樓梯,倔強的她說自已鍛鍊身體。

一次同學們起鬨拉她進了電梯,她緊張得閉著眼,整個頭都埋向了自已的身體。

這時墨城才知道她畏高,她臉紅的承認自已畏高害怕坐透明玻璃的電梯。

他感到自已心狠,曾經他不懂她的那個吻算什麼?他暗喜她和自已一樣的心境,他準備好一切準備向她表白,而換來的是她和別人的流言,他見證了她在人懷裡的嬌羞。這樣的女人讓他恨透了,今天她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終於見到她了,十年裡,他談過幾個女朋友,每一個都希望和他結婚,但是他總覺得不對,在他的心裡於然是他刻在心底的名字,哪怕知道她結婚了,其實他早就知道她結婚了,他還是忍不住跑回國看一眼,然後死心,墨城冷笑了一下,瞧不起自已,眼前的人根本不在乎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