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兩聲,隨即船頭傳來兩聲尖銳而悲傷的嚎叫,猶如嬰兒大聲的啼哭,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就在所有水手精疲力盡準備放棄的時候,實在是他們使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大船好似被神靈給鎖住了,又好似被大山阻擋住了,怎麼的就如在泥濘中艱難地前行呢?

在這最後的時刻,所有水手使完全身的力氣快要徹底放棄的時候,他們驀然感覺到一陣天大的輕鬆,而大船,再次如離弦之箭,撒著腿向著岸邊的方向呼嘯著前進。

而就在大船的身軀僅僅是向前邁開了兩個身位的瞬間,船側面相反的方向,卻是一前一後各自跳躍出一頭黝黑的巨鯊。

其中一頭貼著近乎於原先船尾的方向,明顯地想要衝撞大船的底部,而另一隻卻是錯開了角度,更是儘可能地躍起的更高一點。

它必然想要憑藉巨大的衝擊力,撞擊大船另一側面稍高甲板的位置。

一旦被他們徹底地撞擊上了,不消說,這倖存的大船或許會在旦夕之間傾覆,而船上的所有人,也將跌進北海,跌進海鯊的包圍圈。

老船長此時的臉色,早已嚇得雪白雪白,甚至比他全身上下白色的行頭還要更白三分。

他瘦弱的身軀正自瑟瑟發抖,剛才的驚險一幕,自是立馬反應過來。

如果大船不是突然的加速,如果大船被剛才兩隻海鯊從側面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極速撞擊,那十有八九,這艘大木船即使不散架,也會是側翻的悲劇下場。

而一切巧合的關鍵,看似非常的不起眼,僅僅是大船突然的加速,正巧錯過了這波致命的襲擊。

但已經陷入緩行停滯的大船,必然是已經被其他幾隻海鯊給搞鬼了,但又怎麼可能突然加速突破重圍呢?

雖然到目前為止,老船長並不知道其他幾隻海鯊在哪裡,又是透過什麼巧妙的方式搞的鬼。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劫後餘生的老船長只能這樣來安慰自已。

他並不是傻子,自是知道一切的變故,或許和那個衝到船首的年輕人有著莫大的關聯。

就憑他能夠很輕巧地提起那杆沉重的神槍,就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最起碼並非是個普通人。

幸好,他是友非敵。

即使算不上朋友,最起碼從他的眼色中,眼神裡,老船長第一眼看到的並不是奸邪,而是坦蕩的正氣。

至此,最大的危機,只是在二蛋隨手的兩槍下就徹底地解除了。

雖然另外兩隻雄性海鯊仍然瘋狂地朝著大船追來,它們妄想發動再一次更加猛烈的攻擊。

雖然更遠一點的地方,兩隻更加強壯的雄性海鯊,它們猩紅的眼睛裡滿是復仇的戾氣,殺氣騰騰地劈波斬浪拼命趕來,而全然不顧全身上下數十上百道深可見骨的大傷口。

而二蛋,他只是手持長槍,如一尊戰神般昂首站立在船尾的位置,目光堅定,注視著海面的一舉一動,也注視著海面之下任何的風吹草動。

所有人,包括老船長,卻莫名地都有一種高山仰止的奇怪感覺,實在是眼前的這位年輕人,讓他們深感神秘莫測。

而越來越近,近到已經靠近船尾的邊緣,只要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可以發動再一次襲擊的四隻海鯊,卻莫名奇妙地慢下來了,也主動地降低了遊速。

此時的它們,莫名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危機,而危機的正中心,正是它們正上方的甲板之上,那裡正如利劍一般,牢牢地指向它們碩大腦袋的中心。

那裡有一杆槍,而槍就在那裡。

槍沒有動,但槍隨時都會動。

槍並不重要,可怕的是用槍的人。

敵不動,槍不動,敵一動,人先動,槍再動。

不動則已,一擊必殺致命。

在它們此時的眼睛裡,感知裡,那不再是一杆普通的鐵槍,黑黝黝的沒有任何的光芒,而是收割他們性命的命運之槍。

那也不是普通的一個人,而是殺氣騰騰的一個殺神,他擇鯊而噬。

只要它們不知進退地發動了襲擊,只要它們膽敢露出水面冒出頭來,等待它們的,必然就是這把衝動神槍的致命一擊。

而此時它們的兩位同伴,正在不遠處的地方不停地哀嚎打滾。

它們各自中了一槍,卻沒有死透,甚至根本不會死亡,因為二蛋先前快速襲擊的兩槍,摧枯拉朽地刺進了它們的胸膛,卻是非常地有分寸,只是讓它們重傷,並沒有徹底地斷絕它們的生機。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只是一個過客,和這些漁民並沒有太大的交情,同樣的,和這些海里的鯊魚也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漫天的大雪下,天地一片寂靜,連昏鴉都累了倦了心寒了,早早地躲進巢穴裡抱著異性同伴取暖去了。

緊鄰漁港不遠處的一處茅屋裡,此時正端坐著一老一少,他們相向而坐,卻沒有太多的話語。

擋隔在他們中間的,是用簡單的幾塊泥土板磚搭建的一個簡易的小型灶臺,熊熊的柴火上面,此時正蒸煮著散發著濃濃酒香的青梅果子酒。

這下雪的大寒天,最愜意的事莫過於和三五好友圍爐煮酒,不僅可以取暖禦寒,還能洽談理想和人生。

雖然今天招待貴客的菜餚異常簡單,只是密封罐裡扒拉出來僅剩的半碗花生米,和一小盆醃製過的風乾魚肉。

但這話語不多的老少兩人卻是毫不在意,實在是酒逢知已千杯少,何況是一起扛過槍,一起落過難的生死之交呢。

這一襲白衣白褲,全身都是雪白的奇怪老者,正是此番大難不死的老船長。

而他對面的少俠,不消說正是救全船漁民逃出昇天,逃出北海鯊口的牛二蛋。

雖然所有人都沒看到牛二蛋是如何出手拯救大傢伙的,因為他獨自一人行走到船頭,也不見他有任何的動靜和動作,只是咔咔隨便的兩槍,就解決了所有人認為的必死危機。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老船長自是人老成精,他走南闖北,閱歷不同於常人。

他渾濁的眼睛裡,雖然再也看不清遠方的風景,就連近在眼前的花姑娘,即使風情萬種搔首弄姿地誘惑他所剩不多的慾望,他也只能憑藉著雙手的觸控感覺,才能感嘆她們靚麗的容顏,青春的美好。

但是他的心眼可是一點也不瞎,反而相比很多的年輕人更加的通明。

眼前的年輕人,無論是先前的時候,不聲不響地混在漁民堆裡,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大船上面,還是這會和他面對面地相向而坐。

在這茅廬裡一起品著青梅果子酒,一起欣賞漫天的飛雪簌簌而下,一切的一切,都給他一種看似平凡,實則深不可測的仰止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