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流星劃過,那是中也唯一一次跟別人一起看流星雨。

『天上但凡有彗星劃過,它就將一人成軍,獨自一個人守照著無數個願望。』

每顆分散下來的流星都曾是彗星的一部分,可能早在幾十年前就迸發出了耀眼的光輝,但是經過漫長的時間和路程才會到達人間。

而中也其實不是眾多的流星中的一顆,他什麼都算不上,更不用擔上千萬個沉重的願望飛行,因為他是神明,神明就不需要有煩惱,就應該無視任何規則自由自在的飛行在天空之中。

再說一定要講的話,他其實更像那顆彗星,但是彗星的本體足夠的亮,所以也沒什麼需要替換的需要,但他四分五裂了嘛,身上的每一塊血肉都分散開來,被成千上萬的願望裹挾著前行,方向都隨著彗星本體要去的方向。

首領中獨自一個人坐在樓頂望著天空,身邊應該有個人的,不然顯得太孤獨了。

……顯然,誰都不在。

該坐在這裡的人早就化作了彗星。,從這裡出發,帶著某人的念想與世界告了別,以至於把這個世界當做遺物送給了他,他手上的Mafia就是最後的禮物,是他的遺書。

他有種頭被碾碎的感覺,一瞬間感覺意識模糊,自已也想劃下去,應該也是條漂亮的弧,拖著豔紅的尾跡,但這種感覺最終只有一瞬。

畢竟他是神明,神明本就日日在空中,怎麼可能會摔死呢……

他一個人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久,最後乾脆一仰頭躺在這裡。

春日中旬的晚風很溫柔的撫著他的臉,像一個輕柔的母親。

這麼想著,中也的腦中浮現出來一件事:

如果是自已的母親撫摸自已的臉的話,會是什麼感覺呢?

他最後只想起了見過一面的那對夫妻,還有自已伸手摸魏爾倫時被咬的那一口,除此之外,再想不到什麼有關親人的觸感,除了……

太宰摸他的臉的時候。

“嘖……”他不耐煩地甩了甩腦袋,想把這種無用的東西甩出腦袋裡。

失敗了。

罷了。他乾脆什麼都不想,就那麼靜靜的躺在那裡,然後呼吸逐漸平穩均勻。

過了許久,一個男人從影子中鑽出來,看著躺在地上的自已熟睡的小狗。

“呀嘞,麻煩了。”他那麼看著,“雖然中也確實是我的狗狗,但是我的狗狗睡在地上也是會著涼的啊……”他自已的嘴裡輕輕咀嚼著細聲的話語,小到估計隔了一米就聽不到聲音了。

他把自已的大衣輕輕的摘下,披在了中也身上,隔了一段時間,他用手輕撫在中也的臉上。

“……”他靜靜的看著,一句話都沒有說,然後嘆了口氣,走到了樓頂邊上,看著中也說:“這次的話……還請把我接住,中也。”說完,便輕輕一仰頭,栽倒過去。

“靠,這混蛋。”他小聲的在嘴中嘟囔了一句便彈起,紅光包裹住自已,向下俯衝。

太宰在空中笑著,看著中也帶著憤怒的表情向他極速衝過來,劉海因空氣掀起來,就像一頭生氣的小雄獅。

“中也——”他笑彎了眼,“救我。”

他看起來更生氣了,向下俯衝的速度極快,周圍的氣壓帶來的擠壓感比平時的下墜要多的多,但他不在乎,只是一股腦的向下,到了某人更靠下一些的位置後猛地一腳將其踹進了樓裡,玻璃飛濺出來,月光灑在上面,就好像太宰周圍圍了一圈星星一樣,不過這樣的景象只出現了一瞬他就飛了進去,砸在牆上,陷進去一個大坑。

“咳……咳咳”,鐵鏽味立即湧上喉口,腥甜的液體從嘴角下滑,“差點下死手啊……”他聲音沙啞的不像話,但是臉上的笑容愈發地燦爛,看見破碎的玻璃洞口中心又出現那個人影后,連那枯死的眼神好似都泛出了來自靈魂底的光。

中也藍色的眼中灼燒著怒火,死盯著那早不該存在的人。他走過去,一把拎起那個嵌在牆裡的人:

“玩夠了沒有?!”

他只是這麼說,沒有問你為什麼回來了,你怎麼回來的,你到底是誰等之類的問題,就只是問“玩夠了沒有?”而已。

太宰的臉上還掛著笑,這讓中也越看越不爽,抬起拳頭朝他的臉砸下去,直到最後一毫米,幾乎是挨上去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嘖……”他緊咬著牙,眼神中的烈火好像馬上就要溢位來把太宰吞噬掉,但是最後什麼都沒發生。

他把他像丟玩具一樣丟到地上,背過身去,不願再看他一眼。

“你他媽差點丟了命你知不知道?!”他大吼出來,聲音卻好像染上了哭腔。

“咳……”他從地上左搖右晃的支起來,往前跌了兩步,然後艱難地抬起那帶著鮮血的手,摸了摸中也的頭,連帽子都撥掉了。

“啊……我不早就丟了命了嘛?”語氣裡都是開心的感覺,“……況且,救我的是中也,不會再把我弄丟的。”

中也極用力的轉過身去朝他喊:“那是我把你弄丟的嗎?!”然後音量馬上就低了下去:“明明……”他染著哭腔,“明明是你不要我了……”他哽咽著。藍色的,深海一般的眼睛正朝外湧洩著海水,深不見底的悲傷朝外溢著,他那隻進不出的容器早已裝不下如此多的悲傷,此刻正向外界釋放著。

“……”太宰挑了挑眉,輕輕地笑了一下,他沒有道歉,也沒說什麼其他的話,而是說了一句:

“我愛你。”

然後閉上眼睛,脫力地向中也的懷裡倒去,對方只能手忙腳亂地把這攤變成淤泥的黑貓抱在懷中。他在要帶走時想到了他剛剛的那一腳,又有些氣憤又有些不甘地把姿勢換成了公主抱。

太宰睜眼口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然後就向下一瞥,看到了一團橘色的毛絨糰子,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抽出一隻還算完好的手戳了戳那個糰子,然後那個糰子就慢慢的把腹部露出來,成了一隻可愛小狗的樣子。

“醒了。”不是問句,他看起來也沒有很擔心的樣子,但是還帶著淡淡的黑眼圈。

“嗯。”他露出溫柔的笑。說實在的,他這一小會笑的真的很頻繁,而且都是那些溫柔的、放心的笑,跟他之前做首領是那段時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像屍體一樣,另一個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青色的夏天。

以前他的笑就像是機械,反反覆覆練了無數次後遇到該笑的時候做出的適當反應,,但是看不出一點高興的意思,而現在他的那種興奮感就好像能從眼眶中溢位來一樣,活潑的像個少年。

但是說實在的,他也沒多大,算得上“英年早逝”。

中也看著那樣的眼睛都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望著那像寶石一樣透亮的眼睛,嘴角上也不禁掛上了一絲微笑,但是很快就又消失了。

“接下來呢?你準備怎麼做?”那麼肯定的語氣,就好像相信他當初一定是假死一樣。

“不怎麼做啦,這個世界也跟我無關啦……”然後他就收到了一記眼刀,便連忙解釋:“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些都跟我無關了,我可以……”他好像斟酌了好久的樣子,“呃……做我自已?”到最後都不是肯定的語氣。

對方就那麼聽著,用藍色的眼睛看著他,什麼話都不說,也沒有回答那個像是問題的話,只是坐起來,輕輕地、一點點地把環繞在他頸間的紅圍巾摘下,然後就被摁住了,太宰看著他,嘴角噙著笑,輕輕搖了搖頭。

他緩緩開口了:“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我要將黑手黨發展到整個日本。』

他思索著記憶,努力辨析著那段記憶到底來自哪裡,拼拼再湊湊地試圖接成一個故事。

“禮物?”他眯著一隻眼看他,“就這麼把我搏束起來?”他問著,眉毛輕挑,嘴角揚起不屑又無語的弧度。

“啊……”太宰好像故作可愛一樣的張張嘴,“什麼嘛,中也不喜歡啊……”

這麼一說中也就好像一個炸毛了的貓咪,十分不爽地對著他:“嘖……我不是那個他。”

“中也說什麼呢?,中也就是中也。”他閉起眼。

“哼,”他瞥他,“你最好是。”

他看他一副不信的樣子:“還不是中也那會跟我聊天時說的無聊的理想啦,說什麼‘要把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發展到全日本……’的啦”太宰輕佻的回了中也一個眼神。

“……”他沉默了一會,“我可不記的我說過這種話。”

“我記得就好啦~”

介於太宰身份的特殊性,而他又不想回去繼續當首領,最終做下的決定是——

“好!就讓我去看看小狗的狗窩有沒有變化吧——”

“……說了多少遍我不……”他徹底的放棄了抵抗,最後把那剩下的半句咽回了肚子裡。

“嘛,這樣才是好狗狗嘛。”

“嘖……”

到了中也家,太在輕車熟路的換上鞋,然後到處轉悠著,才走幾步就被中也拽了回去,他拉著他推開客臥的門:“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

“哦。”太宰看起來還有點不滿,不過應下了,那種表情讓中也有種不詳的預感,但是他還很忙,即便“搭檔”回到了原來的狀態,像是他們15、16時的樣子但並不代表他們確實回到了過去 中也還是那個中也,是那個脖子裡掛著紅圍巾的中也——

他現在是首領。

“嘖,你別亂搞,我還要忙。”說完簡短的幾句話他就要趕回Mafia,但他其實也知道,如果太宰想要作妖他這兩句單薄的話根本不管用但他能做到的也就能是這麼單薄的說他兩句。

“好好好~中也快出門吧——你不是有事要忙嘛?”他以一個奇怪的動作伸著懶腰,因為對太宰來說中也的那一腳傷害其實也不算大,但是也確實是打出內傷來了,有些地方他不能動,不然不容易好。

中也的眼皮跳了跳,就帶著這種不祥的預感出了門,他實在是不能停下,許多東西裹挾著他前進,就像是一顆彗星被願望所包夾。

是很晚的的時候了,中也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裡,順帶報了句:“我回來了——”然後又喚了一聲:“太宰?”

沒人回答他。

他蹙了蹙眉,覺得不太對勁,然後又覺得有可能是太宰已經睡了,所以他一把扯開了自已臥室的門,果不其然,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就在裡邊,坐在他的床上。

他有些憤怒的看著他,用責備的語氣說:“剛剛為什不答應我?”

“……”太宰沉默了,他張著嘴,然後接道:“中也剛剛有叫我嗎?”

“啊啊你真的是頑劣也要有個度啊啊——”他有些抓狂的叫了起來,十分對著太宰說:“其他的就不說了,至少我現在還是很在乎你的!”雖然開頭的語氣很強烈,但是到了後面他就越說越小,但到還不至於沒音了,還是有一口底氣吊著他把這句話說完了。

看著中也剛剛的樣子,太宰愣了一瞬,然後又釋然的笑了:“中也也變得坦誠多了嘛……”他看著他的眼睛,“沒關係啊,我又不是消失了。”

“你怎麼不是!”他有點激動的,“那你之前是去哪了?死而復生嗎?”

“啊……”太宰又張嘴,笑了,“中也真是遲鈍啊……”他的眼神放的很溫柔,連帶心裡地撫慰著面前這個不安的小狗。

“我就是死了啊,很徹底的,中也都不是沒有看到我的屍體,這有什麼不信的呢?世界上肯定有這種異能吧。而且啊,中也,我是因為你才能復活的。”

他用他那溫柔的眼睛循循善誘著,一步一步地走向中也:“是中也的想念。”他抱住了中也,繼續在他脖頸邊上講:“現在的我啊,只能靠著中也活下去了呢——”

“只有在中也看著我時,我才能顯現。這就是中也給予我的,為我開闢的

‘死亡延區’。”

太宰的嘴在中也的臉上輕輕地點了一下:

“只要中也還保持著對我的注視,我就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