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沈葉清的瘋癲,疑惑著:這就是鬼道?鬼道是什麼?

沈葉清瞧著我笑道:“別急,總有一天你也一樣。”

我緊緊地盯著他,可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隻案上待宰的豬,高深莫測裡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貪婪,和,一絲同情。瞧得我寒毛乍起,惡膽向邊生。

沈葉清張開雙手,裂開嘴笑得溫柔:“瞧,這裡多美。”

我看著他莫名其妙地瘋癲,不自覺地也轉眼瞧著他手指指向的地方。

從這個深藍色的結界的頂上中央向兩邊散開,不知不覺中綴滿了星星點點,一顆又一顆閃著微弱的柔光,於是這柔光一片又一片地飄了下來。

“這裡是?”我瞧著眼前的這一切,喃喃道,“雪涯麼?”

飄雪洋洋灑灑過後,便停了下來。終年落雪的雪涯停了下來,不再往下飄來一片雪花,月下寒谷,萬壑清波,美若仙境。

“四月雪涯,人間仙境。”沈葉清踱步來回瞧了瞧,語音突然變得深情款款地道,“我生於戰亂,父母早亡。小時候流落街頭乞討,是師兄帶我回了寒谷。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寒谷的模樣,我以為我來到了仙人的地方。師父說,我是特別的人。所以,來得這般恰巧。”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盯著不遠處梅花樹下背影,那股熟悉漂亮的影子裡,現在在我胃裡滲著惡寒。

“可惜,後來等師兄當上谷主之位,大家終日都在忙於修行,便再沒有人陪我去看過雪涯了。”沈葉清揹著我,細聲細語道,“不過沒有關係了。以後即便沒有人陪,我也可以想什麼時候看一看它,就能隨時看到它了。”

“你給我轉過來。”我心下一沉,盯著這個背影,聽著這個聲音,硬聲要求道。

這分明是師姐說話的口吻,這分明也是師姐站在梅花樹下的背景。

沈葉清頓了頓,並沒有回身,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道了一聲:“還是別看了,你又不懂。”

我跳了起來,滿腔怒氣地吼道:“做什麼裝神弄鬼,你給我轉過來!”

“唉,不懂的人要裝懂,懂的人又要裝不懂。明轉成了暗,暗參著了明,明暗昏昏,混沌難分。”空氣中悠悠盪盪地傳來了一聲似嘲非嘲的嘆息聲。

我瞧著對面的人遲遲不見動作,便往前跨上幾步,伸手想要抓過來。只是手指才剛剛伸過去,空空的地方突然出現玉安生。他端著一張嚴肅的臉,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對著我搖了搖頭,輕聲道:“晚了。現在他既是沈葉清,也是沈風。”

合二為一。。。嗎?

我轉而抓住玉安生,拎著他的衣領,靠了過去,問道:“話別說得稀裡糊塗,說清楚一些。什麼叫做作既是沈葉清也是沈風?他們兩個人,一男一女,怎麼可能會同時活在一個身體裡?你知道你在胡說什麼嗎?”

玉安生用力地扯著我的手,半咳半道:“鬼道,貪也。前世,今世,來世。自然是既要,又要,還要。三世合一,得一圓滿。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有何況是這修道之路,自然有非常人能理解的一些修行方式。你別用力,出血了,你先放開我。”

“拘自己的魂?”我愣了愣,瞧著近在遲尺的玉安生,怒道:“他沈葉清想去死,那就自己去死,別想拖累別人。”

玉安生用手推著我的手,起了脾氣道:“這是他們自己之間已經達成的事情,沈風若是不願,沈葉清便也無可奈何。你衝這我吼幹嘛?”說完,他更是推了我一把,指著沈葉清道:“你要是不服氣,想救你師姐什麼的,你自己直接衝過去。我保證,我這次絕對不攔著你。”

一時之間,唯有結界天頂上的星辰在流轉,四周安靜之極。

我瞧著沈葉清的背影,心裡雖是怒浪滔天,可腳下一軟,癱在地上。

我被這東西真正地嚇到了。

玉安生摸著自己的脖子,嗤笑一聲,道:“沈閣主,千秋鬼道也不過是從寒谷觀心一脈的分流而成罷了,你別仗著多活了幾年就對一個無知晚輩裝神弄鬼。你若想向金一閣的主人開刀,大可以殺進谷中去,自去尋他的麻煩便是,沒有人會攔著你。大可不必在這裡恐嚇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你難道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沈葉清聞言並不回頭,只是聲音又變了回來,略帶一絲嘶啞道:“玉安生,你能出白玲玉這個天生天養的大牢籠。這因果裡,你還欠我一份人情。若不是我,你也沒有機會在這裡使這愛出風頭的勁。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吧。”

玉安生瞧了我一眼,依言拱手道:“沈閣主說得是,那我先在這裡謝過沈閣主的無心插柳柳成蔭了。不過,沈閣主能順利進入禹都拿到玉髓珠,這因果裡,沈閣主是不是也欠白玲玉欠寒谷當時的一份庇佑之情?否則,你怎麼會有機會接近城青殿的輪迴池,又何必在這裡行李代桃僵之術?更不用以身犯險使這一招禍水東引去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哼”沈葉清轉過身來,揮手向玉安生便是一記利風而去。

玉安生立馬一把把我拉入懷中,險險地避了開。

我瞧著自己耳鬢飄下的一縷髮絲,抬頭瞧著玉安生,腦子裡有些懵:他剛剛明明是劈向你,而不是劈向我。你這是拿我當擋箭肉盾?

玉安生摸了摸我腦袋,安慰道:“別怕,酒三千就在不遠,他不敢傷你,最多就是恐嚇你。”

我看著他,一時無語。

玉安生抬手壓了壓我這被氣浪掀起的捲毛,笑著解釋道:“別瞪我,我們是靈體,被拖進來。你看我現在手上沒有劍,身上沒內力。這擋無可擋,避無可避的形勢之下,你要理解我。而且,你放心,這玩意傷不了你。”

傷得了你,傷不了我?這是什麼話?

玉安生見我臉色不虞,輕嘆了一聲,往前邁了一步,把我護在身後,朝沈葉清望去,冷冷道:“沈閣主,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你設計先毀了自己肉身,憑著輪迴池的孕養,藉著玉髓珠的殊性,提前完成了這一次的融合。看似僥倖,鋪開看去,從頭到尾,寫滿了你的算計。如今你竟然還有閒心在這裡感嘆風月,嚇唬孩子,看來你連後招都想好了,只等時機合適。我現在終於是有點明白為什麼金一閣那位寧願窩在一處躲你一輩子,也不願意出來見一見你。看來他早已比任何人都更看透你,所以也總看不上你。這鬼道,確實適合你。”

話音一落,整個結界瞬間收起了漫天的星光和藏藍,變得黑汙渾濁,黑色威壓層層盤旋在上,轟鳴聲閃著電光向著玉安生的方向壓了過來。

玉安生一手緊緊地搭著我的肩膀,繼續對著沈葉清道:“你想清楚了?得罪了酒三千,可不是好打發的。”

沈葉清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的命,我想酒三千很願意讓我收下。”

玉安生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沈葉清,一動不動地道:“那你試試。”

這般的威壓之下,我抖著兩隻軟綿無力的腿,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鼻子,被壓在他的手下也動彈不得,狼狽不堪。

黑色威壓化為黑龍咆哮怒吼盤旋著繞了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遲遲沒有降下來。

“哼!”沈葉清冷哼了一聲,看著我們道,“小子,你莫要太得意。等老夫收拾了那個人,就來好好修理你。”說完頭也不回地遠處深處走去,縮地成寸,瞬間就離得極遠。

我瞧著這一言不合就走的架勢,連忙竄出去,喊道:“沈葉清,你去哪裡?你回來說話!”

玉安生被我絆了個四腳朝天,嘴角泛血,喘著粗氣,難受得蜷縮了起來。

我回頭預備拋開這個拿我當擋箭牌的人,可一回頭,我便被他七竅流血的模樣,嚇得一哆嗦:“玉安生?什麼情況?怎麼回事?醒醒?”

玉安生整個人躺著,哆哆嗦嗦地摸過來拉著我的一隻手,又哆哆嗦嗦地胡亂地在自己的臉上抹了抹,小聲道:“別喊,小聲點,別再招惹這裡面的鬼東西。”

他這手一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血跡斑斑、慘淡可憐。

我一手捏著自己還在流血的鼻子,蹲下來,同情地看著他:“你剛剛看著不像有事啊?”

玉安生悠悠地看著我,反嘲了一句:“你看著很希望我能有點事?”

我見他一開口,嘴裡流出來的血流得更多,實在有些不忍,便撕開扯下一塊衣袖,對分成兩份,一份遞了過去給他捂嘴,一份給自己捂鼻子,戳著他道:“你既然打不過他,你還敢嘲弄他。你就不怕他殺了你。”

“怕。”玉安生接了過來,先按住了自己的眼睛,才悶聲悶氣地道,“我怕他殺性一起,殺一贈一,你和我今天就直接交代在這裡了。還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沈葉清能掌管千秋閣,保大棄小,對他而言,不是難事。”

“那也不能亂說話。”我瞧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埋怨道,“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就問出了千秋閣鬼道的事情。你這麼一打岔,什麼都問不出了。我現在連我師姐到底在哪裡都沒有頭緒。”

“他剛剛不是說了嗎?你師姐在他身體裡。“玉安生安安靜靜地介面道,“以後你就別去插手沈風的事情。遇到沈葉清最好是能避則避,能不見就不要見面。這個人是瘋子,瘋子中的瘋子。”

“身體裡?你真的相信他倆合二為一?”我瞧著他,疑惑道,“我們是靈體進的結界,那沈葉清也是靈體在這裡。靈體和靈體,兩兩獨立,怎麼融合。”我拉過他的手,道:“你試一個給我看看。”

玉安生拿下捂在嘴上的布巾,抬眼看著我,頓了頓,把他手上的布巾放在地上,又把我手上的布巾抽了過來,接在斷痕處。然後指著沾滿他的血的一頭,認真道:“這半條布呢,是沈葉清;另外半條呢,是你師姐;這個斷痕,用繡花針,也就是輪魂池。縫好,不好,兩條布就合成了一條。輪迴池把他們合二為一,重新為人。現在你可以明白?”

我瞧了瞧著地上這兩塊髒兮兮的布巾,又瞧了瞧自己破破爛爛的袖擺,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件深色道服,有一種似懂非懂的玄妙。我抬頭看向玉安生,搖了搖頭。

玉安生一臉‘我就知道你不懂’的表情等著我,道:“你師姐是沈葉清的今生轉世的樣子,沈葉清不過是將他的這一世收回自己的魂魄之中而已。明白了嗎?”

“輪迴,天道也,”我劇烈地反抗問道,“前世今生若能收回,那麼一世的三魂七魄,兩世就有六魂十四魄。若還有一世,那麼就是九魂二十一魄。你見過有這麼多的魂魄聚在一個人的身上嗎?還是在同一個人的身上?”

玉安生瞧著我,慢慢道了一句:“你沈叔教了你那麼多,看來只學會了你循規蹈矩。唉~~所以,你到現在還記誦不住《醒塵篇》。小恩人,悟道之事,一步而已,便是天塹之別。”

我瞪著玉安生,說不出話來。

玉安生撿起了地上的稍微乾淨一些的半條布巾,擦了擦自己耳邊的血澤,嘆了一聲道:“別說你驚疑困惑,我也是啊。鬼才,才能走鬼道啊!所以,只有他才能走這條道。”

我再撕開一條布巾換下他手裡的血條布巾,見他自己突然消沉下去,候了片刻,才虛心請教道:“鬼道,難道都是如此修行?”

“他的這件事跟辭武山有關。”玉安生看了我一眼,問道,“你確定想聽?清修不易。”

我看著他愣了愣,辭武山?這是跟肖辭有關?還是跟霜師父有關?我脫口而出問道:“這是可與城青殿有關?”

玉安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問道:“你可知鬼門?”

我想了想,回道:“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

“嗯,看來還是有學到一些東西。”玉安生點了點頭,又問,“那鬼門十三針,可有聽聞?”

“扁。。。鵲?”我思索著,不確定道,“祛病除邪?”

“雖有祛病除邪的用法,但若是能得鬼門十三針的真傳,便能發揮引縫之術,”玉安生瞟了我一眼,慢下速度,解釋道,“引魂入體,分而合之。”

我滾了滾他這前後的話,跟沈葉清的癲狂,前後合對了下,問道:“兩個魂魄,縫在一起?”

玉安生搖了搖頭,道:“分別取其中想要的一部分,剃掉不想要的一部分,再,合二為一。”

“你是說,沈葉清和我師姐,他們,他們,”我滿臉問號地看著他,問道,“縫合起來了?!這!”

玉安生點了點頭,制止住我的話,道:“先聽我說完。若是尋常魂魄,即便是萬里挑一的高手也很難能做到。但,千秋閣的鬼道不同,它本就是從寒谷的觀心術延伸出來。寒谷只修自身體悟,而能進寒谷的弟子的機緣和靈體一向比較特別。這個特別之一就有招魂或引魂之力,招引二字,桃也。所以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輔以鬼門十三針的手法,有人悟出了有別於寒谷本門心法,甚至能獨立成枝,另立門派,這便是第一任的千秋閣閣主,史焐秋。這位閣主飛快地邁入近斧之濘的境界。”

“近斧?有多快?”我好奇道。

“寒谷百年一共有七個人曾經邁入近斧之濘。除了寒谷的開山祖師爺寒千若的天賦異稟另算,”玉安生忍不住感嘆道,“其他六人裡,唯有史焐秋只用不到三年的時間便登頂。聽說當有人邁入近斧之境,連雪漄都不再飄雪,會為其綻放一天一夜的絕美景緻。所以訊息一傳開,不僅寒谷眾人驚愕興奮,就連辭武山的醫術也從寂寂無名一躍而起,備受世大家裡最炙手可熱的追捧。”

“三年?”我的呼吸一亂,這麼短。

“這便是千秋閣立派的開始。”玉安生終於把臉上的血擦乾淨了,扔了手裡一團的血巾,道,“寒谷也因此開始走向沉寂。”

我乾脆利落地選了另一塊袖口,一言不發地撕了下來,遞過去一條幹淨的,連忙問道:“然後呢?”

“寒谷被活生生地一分為二,一撥人支援著只有近胎之境的正統谷主段逸行,但更多的人轉而追隨近斧之濘的史焐秋,叛出寒谷。可憐留下來的人不到十人,段逸行為了捍衛師門拼了一條老命與史焐秋廝殺,非但沒有為寒谷正統正名,反而讓修行之人更清楚地見證了近胎之境和近斧之濘這一步之差下的何等的實力碾壓。一代寒谷谷主淪落成了別人的墊腳石。”玉安生感嘆道,“段逸行負傷閉關,群龍無首,寒谷自此不成氣候。而史焐秋更是率領追隨之人擋在雪涯外,開山立派,建了現在的千秋閣,成一代霸主。段逸行最後連死都沒再露臉過。”

我想起了自己當時一出雪涯便被抓了個正著的淒涼情形,心下共生慼慼。

“史焐秋是個鬼才,但不代表其他寒穀子弟也能有此境遇。因為史焐秋的鬼道,是以鬼門十三針開啟,修剪鬼魂魂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煉得大成。”玉安生搖了搖頭道,“若非天選之子,靈與體豈能胡亂併成。所以,在死了一堆門中弟子,尤其其中大多是史焐秋的眾多師兄弟後,他另外找到了其他的解決方法。”

“什麼?”我連連問道,“什麼方法?”

玉安生幽幽地看著我,一點也不避嫌地道:“開前世今生之鬼門,聚三生三世之力,匯於一世一身一體,再輔以秘術,進而修得大成。”

我被震得一愣一愣道,“這莫不是在天方夜譚?!”

玉安生不悅地望著我道:“你聽就好好聽,打我做甚?”

我低頭瞧了一眼自己發紅的手,發現剛剛正用力地拍在他的大腿上,連忙收回,訕訕道:“沈叔曾提及寒谷的弟子因修行而出走,但並未提及千秋閣的事情。這種事情,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玉安生揉了揉自己的腿肉,放開盤腿,抱起了自己的雙膝,老神在在地問道:“你就不好奇後來這些師兄弟怎麼死的?史焐秋又是怎麼死的?你師父為何能放任千秋閣至今?沈葉清又是如何做到如此?”

我望著這個自問自答的厲害寶物,虛心請教道:“為什麼?”

玉安生張了張嘴,帶了幾分挫敗幾分恨鐵不成鋼。

我連忙端正態度補充道:“我其實剛剛在想,史焐秋若是能把他的想法修正傳承下來,那為何之前沈葉清的境界會比我師父低。一想到還是我師父功夫高,我就猜想這中間應該有出了差池。鬼門其是那麼容易地說開啟就開啟,三世之力又豈是想匯聚就能匯聚的?閻王聽了怕都要爬上親自來勾史焐秋。”

“你的想法真不像一個修行者遇強則強的執迷。”玉安生瞧了瞧我道,“如今連入門的門檻都摸不到,居然不想想該怎麼破這個局。”

他說得含蓄,我聽得明白。

他是說我是庸才。

我環顧了一眼四周的死寂,心有餘悸地問道:“師姐若真和沈葉清合二為一,那她可有留下一二?還有,我們能不能出了這個結界再聊?這裡瘮得慌。”

“等著吧,以你我目前的功力是出不去的。”玉安生不急不慢地道,“看這規模氣勢,只能等你師父來。”

“可這麼久了,我師父,九道長他們,怎麼還不來?”我看著這天上地下的渾圓一方,就像正窩在一個雞蛋殼內,周遭光禿禿的,我的心裡也是突突的。

“沒那麼快。”玉安生斜覷了我一眼道,“沈葉清存著體力不鞭撻折磨一番,而且就這麼袖手離開,你以為他是準備著對付誰?”

看來師父他們正在一場惡戰。

我想了想,繼續問道:“如果合二為一,取捨之後,剩下的那個,該怎麼辦?會如何?”

玉安生拍了拍手,站了起來,道:“既然要歸回人身,最多隻有三魂六魄。看沈葉清的手筆,他大概是藉著鬼道的貪性,以輪迴池為餌,取出想要的,誘出不想要,替換掉彼此。要知道身消即神滅,三魂六魄最煩屍身束縛。所以但凡能得一點自由,便如飛蛾撲火,爭先而來,三魂六魄其實並不喜歡總是被捆綁成一體,最想要自由。所以這其中最難的其實是,你師姐自願放棄己身,成全了對方。”

“據我所知,當年的史焐秋是因為提前知悉自己每世歷練的是情劫。於是便把每段情劫都提前找出,而在遭到應劫之前,把自己替換進去,以己身代己身,自己救了自己三生三世。所以他也得到了每一世的’那個自己’的意願,順利拿到了其中的一部分作為交換代價。只是這其中具體能拿了什麼,而付出了什麼代價,便只有史焐秋自己才知道。”玉安生望著遠處,淡淡道,“現在若能知道沈葉清和沈風之間達成交易之物就好。”

我聽得呆呆,還在消化這所有的一切。

“千秋閣的鬼道,很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窺見一斑。”玉安生搖了搖頭,嘆道,“非常之法,非常之人。沈葉清是個人才。”

我問道:“天道對這鬼道難道格外縱容?”

玉安生搖了搖頭道:“未必。只是史焐秋當年只留下殘缺的秘籍就消失了。可惜沒人窺見這其中因果。”

“消失?”我重複著,認真思考了片刻問道,“死了嗎?”

玉安生站起來觸手去摸了摸結界,慢悠悠地回道:“不知。”

我瞧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他那不離身的劍,脫口問道:“你知道得這樣多,你不修鬼道嗎?”

玉安生轉身朝我笑了笑,道:“我雖能見鬼,卻命裡缺桃花,要不你再借我一點,或許我就能修鬼道了。”

我聽他又想向我借東西,不敢應話。整個人趕忙站起來去細細瞧這詭異的結界,找出口:笑話,那一半的業障還沒化全。又找我討東西,你不若說把我的命直接給你。

玉安生的笑聲低低傳了過來。

我覺得他在笑我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