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刺骨的夜裡,一個黑髮的小男孩帶著一條狗一樣失魂落魄的的狼呆呆的站在漫天大雨中,等著有一個不可能存在的人會坐著馬車在他面前停下,連滾帶爬的走下馬車,抓住他的身子詢問有關他母親的病情,然後慌不擇路的闖進他身後的醫院。

可是他等了好久,什麼也沒等到。

男孩腳邊的狼狗一直擔心的望著自已的主人,似乎是想做什麼,可最終卻只是低下頭默默和主人站的更近一點,兩個人相互依偎著在雨中取暖。

男孩其實早就想到會這樣了,可他的母親卻一直不死心,一直催他去叫那個不會出現的男人來見自已最後一面。

雨下的真的好大啊,街面上沒有一輛公共馬車,所有人都正窩在家裡喝著暖身子的薑茶與家人談笑吧?所以男孩兒只能自已一個人跑去那個不會出現的男人的豪華莊園裡,頂著大雨等著那個男人來見敲門的自已。

可自已從那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口中得到的答案卻是那個男人早已離開了,這個月甚至不曾回來過。

母親的病實在是太重了,不然的話,她一定會注意到男孩被雨水浸透的身子,和無論如何甩水都始終溼漉漉的狼狗,她一定會像往常一樣給男孩和狼狗擦乾身子洗個澡,看著整天嘻嘻哈哈的一人一狗繼續在房子裡瘋玩,像往常一樣給男孩和狼狗準備好一碗薑茶暖暖身子……

可母親的病實在是太重了,他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了。

她快死了。

他臨死前最後的願望,只是再見那個男人一眼而已。

“只是再見一眼,就夠了。”

男孩兒無論如何也忘不掉母親哭著,痛著,絕望著,顫抖著請求自已的那一幕。

雖然身上在那個男孩兒與醫院來回往返時沾上的血汙與泥濘都已經被無止境的雨水沖掉了,可腦海中的記憶卻怎麼也忘不掉。

哪怕他像厭惡血汙與泥濘一般厭惡那些記憶。

“咚咚咚”

他這是第幾次敲門已經不記得了。

他在那個男人家沒找到人以後就開始挨家挨戶的找起來,可結果卻是……

沒有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他難過的快瘋了,他已經分不清雨水與淚水了。他究竟哭了幾次?他究竟流了多少淚?他自已也不記得了。

又或許,他根本就沒哭?也許只是雨水濺到了臉上,並不是他在哭,也許只是天氣太冷了,並不是他在哭,也許只是風在叫喊,並不是他在哭。

他哭什麼呢?哭有用嗎?沒用的,如果是在以前那個男人還和母親一樣愛護她的時候,哭是可以讓那個男人哄著的,可現在哪怕他哭的再久,也不會有人來哄著他了,只有身旁的狼狗護著他。

那個男人不會來了,那個名為父親的老東西,老混蛋。

可自已偏偏一直不死心啊,繼續挨家挨戶打聽他的下落,卻還都是一樣的結果。

甚至還有歹徒,如果不是有那個男人送給他的狼,他甚至已經遭遇了不測。

在這個冰冷的夜裡,男孩帶著狼狗從那個男人的家裡一路打聽到醫院門口,當他敲響醫院大門看見主治母親的神父時,才發現自已竟然已經走了那麼遠的路……在雨中走了那麼遠的路……

卻依舊找不到那個男人。

正當他被這殘酷的事實打擊到時,神父的話,無異於又是在他的世界裡降下一片雷霆。

“你究竟跑哪兒去了?我派人找你半天都找不到,你母親快不行了,快去吧!”

神父的話還沒說完,男孩兒就已經連滾帶爬的迅速趕到病房,期待著母親能告訴自已這一切都是假的,母親根本沒病,那個男人也沒有離開,可是……

“孩子,我的孩子呢?有誰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他竟然又放起淚花了,他本以為那種東西他已經流乾了,而且他竟然還能不懂,明明上一秒他那被凍得發紫僵硬的軀體連走個路都走不好,關節都不好彎曲,可是當他握住母親的手時,他冰冷的軀體竟然不冷了,似乎只要母親在身邊,一切都會變好。

“母親,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呢……”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母親聽不到自已的話?為什麼母親的手被自已握住之後,第一時間說的竟然是……

“卡麥爾,是你來了嗎?”

男孩兒的腦子當機了一小會兒,直到母親接連催促才連連答道:“沒錯,是我,我回來了,卡戴珊……”

可是母親已經聽不到這些了,她甚至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了,整個世界和她唯一的聯絡就是被男孩兒緊緊握住的那隻手,握住註定不可能回來的那個人手的那隻手。

男孩兒明明想好了絕對不哭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就是做不到呢?

“母親,”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哭腔,“父親他,他病了嗓……嗓子不好……連……連話也說不出來,有……有什麼事你就說吧,他還聽著呢……”

男孩兒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手,他不敢放開啊,那個供養自已長大的女人如今與整個世界的聯絡就只剩下這隻手了,一旦這隻手也鬆開了,那麼在那無天無地之所這個蠢女人會有多害怕啊……

“咳,卡麥爾,你個混蛋!這六年來你究竟跑哪兒去了?我等了你整整六年,整整六年啊,六年裡沒見你來看過我一次,萊特還小,他才12歲,我把他交給你,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說完,母親陷入了沉默,萊特色若有所感,抓住母親的手跪在地上隱忍的哭了。

男孩兒在哭的同時一直低聲咒罵著那個男人,那個無情的混蛋。

突然一直趴在男孩兒小邊陪著他的狼狗站起來開始狂吠。

男孩兒很想站起來制止狼狗,他不想再打擾母親,可是他實在是太累了,他根本動不了……

真的好累呀,好冷啊,好想喝一杯母親泡的薑茶啊……

也許是因為不放心自已唯一的牽掛

也許是因為不能見到那人的遺憾

也許是因為狼狗的狂吠

總之,被男孩緊緊握住的手又顫抖了一下。

男孩兒立刻站起身來,看到母親嘴唇微微顫動後立刻把自已的耳朵湊到母親嘴邊聽取母親最後的囑託。

“孩子,其實,你父親根本沒來吧?”

母親原本已經病得無法動彈了,這一刻卻不知怎的抬起了自已的手,再一次輕撫男孩兒的頭,替男孩兒理正被雨淋溼,又被泥水打亂的頭髮。

自已應該早一點兒想到的,母親畢竟與父親朝夕相處那麼多年,又怎麼可能猜不出來,握住她手的究竟是誰呢?

“苦了你了,孩子,以後,你就要自已一個人生活了,不要怕,母親會在天上陪著你的。”

男孩兒將狼的嘴死死按住抱在懷裡,咬著牙流著淚點了點頭。

“永遠,永遠不要去見你那個狠心的父親,永遠,永遠不要回那個噁心的家族。”

男孩兒帶著哭腔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男孩兒頭上的手,滑落了。

男孩兒呆住了,以至於讓狼掙脫了束縛,一直拖著男孩兒的衣腳,想把男孩兒往病房外面帶。

可是男孩兒不想離開這裡。

說不定,下一刻母親就會醒來呢?

說不定,下一刻母親就會笑著為他泡一杯薑茶呢?

說不定,母親只是困了,並沒有……並沒有……死……呢?

可是母親一直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嘴角含笑,帶著一絲苦澀,眉間的皺紋擠滿了愁緒。

終於,狼狗不動了,趴在男孩兒腳邊一動不動,似乎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可是男孩兒卻忽然闖出病房,不顧身後人的勸阻,和身後緊跟著的狼狗一起衝出醫院大門,站在雨中去等一個人,一個或許根本不會來的人。

他不信那個男人能真的這麼無情。

他不信那個男人能棄他和母親於不顧。

她不信那個男人能對她天天唸叨的女人,以前,的死,無動於衷。

他不信那個男人能忘記曾經一起共度的美好時光,那些……男孩始終珍藏在心底,引以為傲,無比珍惜的溫暖的一幕幕。

可是啊,大雨一直下個不停,寒風一直吹個不停,男孩兒的身子一直抖個不停,那個男人也一直沒有來。

男孩想哭,但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僅有雨水順著臉滴下一滴又一滴。

男孩兒的身子漸漸冷了,他的心,也冷了。

而能夠溫暖男孩兒的兩個人,一個已經走了,另一個已經被男孩兒永遠劃為敵人。

漸漸的,雨停了,風止了,天亮了,男孩兒倒下了。

黑暗中,

一頭野狼,馱著一個男孩兒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