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爽齋。

二等丫鬟玉桃拎著食盒進屋。

“夫人,該用午膳了。”

“我吃不下。”馮氏坐在窗邊,頭也不回。

才幾天的功夫,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復往日的光彩,保養得宜的面板如今黯淡的不成樣,一點兒沒有富家太太的容光。

玉桃硬著頭皮勸,“夫人要愛惜身子吶,怎麼能不用膳呢,您這些天都沒好好吃過幾口呢。”

“說了不吃就是不吃,拿下去!”馮氏的語氣登時帶了惱意。

見狀,玉桃也不敢再勸了,只得又拎起食盒快步退下。

剛走到門口卻又被馮氏叫住。

“等等!”

“夫人有何吩咐?”玉桃忙應聲。

馮氏站起來,走到外頭,“你去同老爺說,我病了,頭疼的厲害,茶飯不思,想請郎中來瞧瞧。”

她說完,卻不見玉桃有動靜,便不耐煩的皺起了眉頭。

“沒聽見嗎?我如今是使喚不動你了?”

“奴婢不敢!”玉桃忙低下頭,抿了抿唇,才小心道,“老爺,老爺那邊早就傳過話來,說,不要將您的訊息告訴他,如今府裡是三少夫人掌家,夫人要看郎中,奴婢得去浮雲居”

“什麼?!”馮氏當即瞪大了眼睛,聲音尖銳又刺耳,“你說如今許氏掌家?二少夫人呢?她死了不成?!”

玉桃嚇得撲通跪下,“夫人息怒,這回的事情,老爺是生了大氣了,還說要,休妻呢,二少夫人還有二少爺,都連帶著被訓斥了,這幾日老爺傷心著,也在家裡養身子呢,外頭生意,一應都交給三少爺了。”

頭幾天馮氏剛被關起來的時候,也是氣性大,為著秋媽媽替她頂罪被打死了,更是心裡窩火又傷心,萬爽齋裡近身伺候過的幾個,都捱過馮氏的巴掌和叱罵,便弄得誰也不敢把這訊息告訴她,生怕她更氣。

但這會子話趕話的,玉桃也是嚇得一時什麼都說了。

馮氏是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氣血直衝天靈蓋,臉上頓時漲紅如豬肝,這幾天她本是憔悴消瘦了不少,忽然氣血湧上來,便顯得她面上很是猙獰。

“翻了天了,翻了天了,這裡裡外外他們兩口子說了算了,我錦兒和勳兒日後怎麼辦!老爺當真是被狐狸精把魂都勾走了,心也偏的沒影兒了,如今就要把這偌大家業全都給老三不成!”

嘶啞的怒吼聲從馮氏的喉嚨裡鑽出來,她整個人都有些發狂,咬牙切齒,弓著背,雙手拍打自己的大腿,猩紅著雙眼瞪著空蕩蕩的房門。

下一秒,便不顧一切的想要衝出去,去找陳懷謙要個說法。

有秋媽媽之死橫在前頭,玉桃和萬爽齋其他丫鬟,哪兒敢放馮氏出去啊。

忙都湧上前來,拉著勸著的。

可馮氏哪兒真的有力氣鬧呢,自打被關起來了,那是飯沒吃兩口,水沒沾幾滴的,這會子又是暴怒氣急,沒折騰兩下就雙眼一翻,暈死過去了。

浮雲居里,許紓和正在編寫員工培訓手冊呢,就聽得下頭人來報,說夫人暈倒了。

“餓暈的不成?”新月撇嘴。

那傳話的小丫鬟搖頭,“說是夫人鬧著要見老爺,身體太虛弱,沒經得起折騰。”

聞言,許紓和才停下了手裡的筆。

梅香立即遞了帕子給她。

許紓和接過,邊擦手,邊低聲問,“公爹那邊不知道吧。”

“不曾稟報老爺,奴婢們記得三少夫人您的吩咐呢,老爺如今要靜養,不可驚動。”小丫鬟立即道。

聞言,許紓和才淺勾了勾唇角,“你很懂事,好了你下去吧,萬爽齋那邊我自會派人請郎中去瞧的。”

她說完,新月立即就從懷裡荷包摸出些碎銀子,塞進了那小丫鬟手裡。

小丫鬟喜不自勝,忙謝了恩,快步退出去了。

待得人走後,許紓和才淡淡吩咐,“梅香去走一趟吧,請個郎中給瞧瞧,不過我估麼這心病還須心藥醫,郎中怕也難瞧得好。”

“少夫人說的是,奴婢這就去。”梅香面上帶笑,顯然是明白了許紓和的意思。

找個郎中走走過場就行了,不必給仔細看。

晚上陳知回來,許紓和就把這事兒當玩笑講給他聽了。

陳知也是輕嗤一聲,“看來這些天也並非是沒吃沒喝,這不還有力氣鬧麼。”

“她惜命,豈能叫自己餓死了。”許紓和語氣裡帶著譏諷,“店裡生意怎麼樣?”

提到這個,陳知的面色就顯得輕鬆起來。

“一切都好,現如今伴著新式樣的衣裳推出,再加上雲裳閣特有的拓染定製標籤,最近下單子量身裁衣的客人是越來越多了,我想著這些花哨的噱頭挺受喜愛的,所以琢磨出了幾個名字,把這些衣裳按花樣子和顏色的不同,分為了幾個類別。”

“主題系列產品?”許紓和雙眸微亮。

沒想到陳知會自己琢磨出這個,她還沒往這邊想呢。

陳知雖不太明白許紓和口中詞彙所表達的意思,但還是繼續道。

“的確是以題分類吧,譬如這蓮紋、竹紋、各類青色的衣衫,我讓人掛了牌子,叫清夢拂露,另外那些嬌豔的,各類紅色的衣衫,叫一庭緋雪。”

舉完這麼兩個例子後,陳知面上稍顯不好意思,頓了頓才又道。

“我讀的書也不多,倒是想不出許多風雅的名字來,也不知這般會不會有好效果。”

“怎麼不好。”許紓和秉著快樂教學的理念,及時給予鼓勵,“之前還說你的新點子沒我多,這可不就是你想的新點子麼,我覺著不錯,咱們往後每一批的新品都可以賦予某種寓意和設計理念,這樣我們雲裳閣出品的衣裳,也會變得與其他不同。”

陳知沒想到她會這般延伸,一時不解,“這樣會賣的更好?”

“賣的更好還不確定,但是能賣的更貴!”許紓和挑眉。

說完這話的一瞬間,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嘴臉很可恥,忙又把笑憋了回去,抬手捂臉。

“媽呀,這樣顯得我很奸商啊。”

這動作落在陳知眼裡,微愣了愣,旋即就忍不住笑了。

還沒忘記安慰她,“怎麼好這樣說自己,要是奸商,那也是我,這主意都是我先想出來的。”

“咱倆半斤八兩的。”許紓和拍拍自己的臉,把手放下來,深吸一口氣,眼神又堅定起來,“不過掙錢不丟人,咱們又不是以次充好呢,衣裳質量都是過硬的!”

陳知看她像自我催眠似的,心裡就覺得好笑,但也忍住笑意,附和般點頭。

“對,咱們沒賺黑心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