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

並不是手一觸碰就能明顯感覺到的。

痛。

那一聲尖叫,更多來自內心的恐懼。

熱炭燒破她手掌的表皮,嫩肉被灼燒的“刺啦”聲,叫人聽了肝顫。

江芙咬破嘴唇,最終沒有再喊出來。

血水順著她嘴角流下,一雙眼睛卻未露出半絲怒色。

江澈小手扒在門上,只需稍稍用力,便能推門出去。

一雙大手與江芙警告的聲音同出。

江澈卻仍舊掙扎。

“你要知道,你越是去救,他們就越是不願意放過你姐姐。”

江澈明亮的雙眼盈著淚珠:“嬤嬤,救救我姐姐吧。”

小小的人兒壓抑著哭聲,跪在地上聲聲哀求。

劉嬤嬤再怎麼嚴肅也不忍動容。

“我會想辦法救她的,但是眼前,誰都不能去勸。”

她伸手抓住小人兒的雙臂,把他牽制在懷裡。

一手捂住了他的嘴,不叫他哭出聲來。

門外,熱炭已經在她手中褪去了紅氣才被拿開。

那手掌之上,紅黑一片血肉模糊。

輕輕用力,血水便如決堤一般順著手臂傾瀉而下。

血腥氣和燒焦的味道混雜著一股詭異的肉香在空氣裡瀰漫。

宋韻音手帕輕輕捂住鼻子,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笑:“芙姑娘,你還好吧?”

“奴婢……奴婢一切無恙。”

江芙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宋韻音點點頭,隨即吩咐:“那姑娘隨我一起來刺繡吧,這功夫沒有姑娘在,可不行。”

小廝一左一右,抓著江芙的手臂便把她提了起來。

不管她是否能走動,動亂之間,手上的血滴滴滑落,在地磚上畫出長長的細線。

繡案前,江芙被人架著扔在那裡。

含翠扒開她血肉模糊的手,將布匹塞進她手裡。

粗暴的動作掰開傷口,本不再流血的手在此刻將布匹浸透。

宋韻音手帕未曾離開鼻子,只用那輕巧溫柔的聲音道:“芙姑娘,辛苦了。”

幾人看著江芙那已經不成樣子的手,卻沒有半分心疼。

宋韻音一走,幾人議論的聲音頓起。

“芙姑娘若是一切都聽宋小姐的,也不至於會如此。”

“宋小姐何等溫和的人,怕是大人寵幸多了,她便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

江芙咬牙拿起繡針。

溫和?

江芙受傷的手正是她繡花和日常使用的右手。

江芙從未想過要有身份,她甚至只想讓弟弟好好活下去。

但沈隨安不答應。

幾人議論紛紛的聲音,江芙已經聽不清。

每一次入針提線的動作都叫她渾身疼到冷汗直冒。

她卻不敢讓自己的血粘在絲線上分毫。

沒人會覺得恐怖,只會覺得骯髒。

夜色降臨,香熱的飯菜味道飄來。

江芙一日水米未進,此刻聞到香氣自然是飢腸轆轆。

但手頭的任務還沒完成,她依然不能吃飯。

自然,沒人說不讓她吃飯,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按時按量的吃飯。

現在弟弟未醒來,她亦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開飯,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工作去吃飯。

江芙放下布料,本想去盛上一點,小廝卻大聲通傳:“大人到!”

人們紛紛放下飯碗,垂手而立。

沈隨安從不會過問宋韻音決定的事情,他一直守護著她所有的決定。

他雖是看見了江芙的身影,卻也沒有說什麼。

沈隨安不忙的時候一定會陪著宋韻音吃飯。

來工作坊巡查這事兒,是宋韻音自己提出來的。

或許只要江芙還在,宋韻音就永遠不會放心。

她只能一遍一遍在沈隨安對江芙無情的表現中尋找心安。

江芙只能把頭壓得更低一些,儘量不讓沈隨安看見。

“芙姑娘呢?”

宋韻音踮起腳尖,小兔子似的在人群裡找。

沈隨安目光早落在那人群最後躲避的身形。

“江芙,出來。”他厲聲,那身形一怔,片刻後,才從人群中挪移出來。

“大人……贖罪。”

看著亂跑的江芙,沈隨安目光漸冷。

宋韻音卻一把扯住沈隨安的衣袖,拉著他往繡案方向走去。

“隨安哥哥你別生氣,是我叫芙姑娘來的,你看她的繡工是不是特別出眾?”

她拿起一片繡品,荷花之中,幾條錦鯉躍然布面。

“沈隨安,你要是再敢把我送你的荷包弄丟,你就提頭來見我!”

樹蔭下,少女拿著針線點點刺繡鉤織著竹葉。

少年抱著頭被罰作蹲起,一面氣息平穩戲謔道:“你這麼兇,我這命真苦啊!”

少女咬著銀牙,嬌嗔:“嫌苦啊,有本事別娶我啊。”

“大人……奴婢洗過手了,不髒的。”

江芙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解釋著。

傷口之上纏繞的白色的布帶已經被鮮血染紅。

她不敢給沈隨安看,只敢把手藏的更背後。

沈隨安面無表情放下繡品:“辛苦了。”

宋韻音嬌柔的聲音砸在江芙心裡:“不辛苦的哥哥,母親教導我,為妻者,應該為夫君消除煩惱!”

沈隨安大手在宋韻音頭頂輕輕揉著,便攬美人離去了。

他甚至沒正眼看過江芙一眼。

十分在乎和十分厭惡的差別讓人唏噓。

只是對於一個沒有期待的人,這般的冷待在她卻是心裡一陣輕鬆。

或許可以躲過一劫?

但江芙高興的太早了。

半夜,江芙揉著酸脹的眼睛回到院子之中,一眼就落在沈隨安還未熄燈的房間之中。

江芙本想悄無聲息回自己的房間,卻在經過沈隨安大門時,聽見屋內一聲命令。

那聲音,怒意難免。

“進來。”

江芙只好調轉方向走了進去。

沈隨安衣衫半合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似乎對江芙有某種感應似的,江芙剛剛站定,他便睜開了雙眼:“回來了。”

有些客氣的話語,叫江芙心中發顫。

“時候不早了,大人還是保重身子,早些休息。”

江芙深深低著頭,一絲不敢懈怠。

沈隨安聞言卻笑了,起身閒庭信步似的走到她身前。

伸手穿過她身側拉起她藏在身後的手。

力道之大,叫手上傷口痛的發脹。

“嘶。”

她忍不住吃痛出聲。

只是劈頭蓋臉卻是一句:“裝可憐給誰看?”

說著,他抓著她手臂將人逼到牆角。

手按在牆上,齒舌咬住她頸子上嫩肉,呼吸逐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