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隨安那雙好看的眼睛看著宋韻音,只叫她芳心暗動。

“隨安哥哥,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辦的妥帖。”

“如此,多謝。”

宋韻音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盞被摔歪杯蓋的茶盞上,心中念頭流動:“隨安哥哥,我第一次

做這種準備,怕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府上的女使見多識廣,可否借我一用?”

嬌人說話做事卻如此穩妥,沈隨安自然沒有什麼不同意的。

他點點頭:“我叫他們都聽你的。”

江澈還沒醒過來,這沒人在乎他們姐弟死活的府邸之中,愣是沒人在乎她有沒有做工。

也因著這個,江澈可以安安穩穩的躺在江芙的房裡。

江芙從房內退出,便再不顧走路是否端正,只一路小跑跌跌撞撞跑回了自己房裡。

小小的人兒躺在帷幔之中,一眼看去,嬌小的身軀叫人看不清人的輪廓。

江芙靠在床邊,端著水輕輕送進江澈口中。

乾涸裂開的嘴唇,結著黑紅的血痂唇瓣卻紋絲未動。

江芙只好把水灌入口中一口口的喂著。

“芙姑娘,芙姑娘?”

女聲從門外響起,江芙心頭一顫,趕緊拉上了帷幔。

“宋小姐叫府中上下女使去清風苑聽吩咐,咱們屋裡可就剩你了。”

門外聲音並不是善類。

江芙目光一沉,都是一個屋子裡面伺候的,每個人對每個人的聲音早已十分熟悉。

“來了。”

江芙再次俯身,額頭貼在江澈頭上。

確認了他體溫如常,這才再次確認帷幔是否拉好,出了門。

眼看著江芙一瘸一拐的走出來,來人白眼一翻:“喲,芙姑娘來的真快!”

江芙只能努力站直了身子,不屑掃了一眼對方:“不是聽吩咐嗎?哦,得了宋小姐的吩咐就

以為自己是貴門小姐了?做事就敢拖拉?”

對方白眼一翻,自知不是江芙的對手,只好沒好氣道:“還不快走!”

清風苑中,女使婆子分立兩側,恭敬站著。

江芙從正門而入,目光所及宋韻音在庭院中間正襟危坐,便先行禮:“宋小姐恕罪,奴婢傷

口還未痊癒,行動不便,所以遲了。”

宋韻音溫和的聲音傳來:“上下家奴該像芙姑娘這般才好,府中事情事無鉅細,更是不分晝

夜的操勞,即便是受了傷,還依舊勤勉。”

她聲音柔和到近乎聽不出這是在罵人。

江芙也只能領罵謝恩:“奴婢不敢當小姐的誇讚。”

見著江芙低眉順眼的樣子,宋韻音忍不住捏住了帕子。

好一個嬌弱的狐媚樣子,怪不得她的隨安哥哥這麼不忍心把人放出去,都是她勾引的!

“各位已經得了安排,就先去忙吧,一定要在時間安排內做完,辛苦各位!”宋韻音邊說,

貼身丫鬟已經託著一盤裹著紅紙的銀錠上來。

“小姐說,即準備過節,也是為了個好彩頭,各位姥姥,丫頭都來領一錠銀子。”

雖說首輔大人一向大方,但是一下賞這麼多,可不是府裡每一個奴僕都領過的賞賜。

此刻,府中的人無一不感恩宋韻音的好,為她馬首是瞻。

所以,宋韻音恨誰,他們自然也會針對誰。

如炬的目光再次匯聚到江芙身上。

丫鬟走上前,遞上一錠銀子:“芙姑娘拿好。”

江芙卻也只好順從的拿過,行禮:“謝小姐賞賜。”

她需要錢。

也需要宋韻音的怒火。

她自己知道,自己越是低眉順眼,對方只會越發的氣惱。

人們分了活兒,紛紛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這會兒宋韻音才款款走來,垂眸看向江芙。

目中充滿不屑:“抬起頭來。”

江芙抬起臉,目光始終下視。

那張清冷的臉,因為受傷而愈發蒼白。

但這蒼白卻更讓人忍不住要更加憐愛幾分。

宋韻音說話也不再像人前那般客氣,她垂手撩起江芙的外裙。

潔白的內襯便露了出來。

江芙輕輕咬住了後槽牙,表情不變,任由來來往往的人看著自己。

看著她如坐針氈的樣子,宋韻音笑了:“這花樣真美,是芙姑娘親手刺繡的吧?我看不像府

裡繡孃的手藝。”

她聲音冰涼涼的,說的人心裡發毛。

江芙自然知道她的怒意所來之處。

“芙姑娘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就連隨安哥哥身上的香囊都是姑娘親手做的吧?”

是,沈隨安的確在用那個香囊。

那是那場大亂之前,她送給他最後一個香囊。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少女面對動亂只能在離別前送上自己的信物,祈求少年平安歸來。

只是再見面,卻是一片狼藉之中,他一聲令下,將她姐弟二人拉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沈隨安卻從未摘下那香囊。

大概也是在銘記那日的屈辱吧。

江芙沒有開口接宋韻音的話,她不過實在試探自己到底對沈隨安有沒有私心。

她只回答:“回宋小姐,是奴婢做的。”

宋韻音將那衣物扔回:“真是好手藝。”

咬牙說出的話,江芙知道,她怒了。

“我看這花樣極好,就請芙姑娘在每位賓客的桌墊上繡上一樣的花樣吧。”

宋韻音說著,身邊丫鬟便叫小廝從門外魚貫而入。

半晌,院子裡已經站了二十幾人,人人手裡都捧著將近遮住臉那麼高的布匹。

人沒進來全,院子裡面就已經站滿了。

院子外面還堆了很多人。

萬花節的準備時間不過半月,任是再好的繡娘也不可能在十幾天的時間裡面做出來這麼多繡

品。

況且萬花節屬於皇家與官員同慶的日子,這繡品要是完不成,恐怕受牽連的不光是自己。

“宋小姐信任奴婢是奴婢的福氣,只是僅憑奴婢一人恐怕是不能完成。”

宋韻音輕笑:“芙姑娘受大人信任,自然是可靠的。”

“只是出了差錯,奴婢也就罷了,小姐跟大人都有逃不脫的罪責,怕是官家會覺得首輔大人

大不敬。”

“小姐既然吩咐了,芙姑娘還要推脫嗎?”

布匹堆得跟小山似的,將江芙幾乎埋了起來。

其他是幾人合做燈籠,研究插花裝飾以及出門選購點心果子。

江芙一個人坐在那裡,繃上面兒,一言不發在那裡繡花。

熱鬧的工作坊內,只有她一人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