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底層的汙垢

在沐天上高中的那年，他與父母積攢多年的矛盾終於爆發。

那本應是閤家團圓的日子，父母剛從電子廠裡請假，就趕去車站搶票，渴望能追上春運回家的步伐。

那天車站裡麵人山人海，又碰上了客車停運。耽誤了兩天行程的沐天父母才趕上了最後一趟車。

一到家迎接他們的不是歡聲笑語，卻是沐天站在門前不知所措的尷尬。一家四口沒有多說，便圍坐在了餐桌前。沐天試探性地提出了想要輟學打工的想法。

“爸，我不想學了，就不是那塊料，還不如讓我早點出去打工賺錢呢。”某天小聲的開口說道。

“你說什麼？”父親一下抬起頭，盯著沐天。

“我說我不想學了，我學不進去！”沐天埋藏在心底的憤怒，抱怨，不甘，在這一刻轉化為他第一次反駁父親的勇氣。

在農村裡，不管做了啥，但如果你以小犯上，那就是最大的不敬。父親沒有多說什麼，抬起手，兩三步往前邁去。剎那間，巴掌就落到了沐天的臉上。

雖然父親沒有讓他如願，是厭學的種子早就在他心底埋下。在和父母分離之後，沐天便開始沉迷上了網路遊戲。和當時大多數的不良青年一樣，沐天每晚上都會翻牆去網咖消遣，在網上彷彿他才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他才能感受到別人對他的尊敬。

高二那年，沐天因為逃課打架被勸退。那年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年少輕狂的他認為憑藉自已的能力總會闖出一番天地。他萬分激動的去城裡開始新的生活，到頭來也只淪為了流水線上日復一日重複機械動作的普通工人。後來他在朋友的影響下產生了毒品，住在幾平米的破舊宿舍裡。他的一生，彷彿別人世界裡的背景板，小說裡面的甲乙丙，如同地板上的汙垢一樣，無人在意又卑微至極。

是一陣痛感傳來，沐天被砸醒。再次回過神來，望著地上掉落的橡皮，又是旁邊那個小胖子丟過來的。

“你大爺的！怎麼每次都是打頭啊？老吳打就算了，你丫的死胖子你怎麼也打？”沐天心中罵道。

只見小胖子努努嘴，用眼神示意沐天快看紙團，沐天這才記起，趕緊把紙團拿起。

“話說這小胖子誰啊？我以前和他很熟嗎？”沐天想道。

沐天用手把皺巴巴的紙團展開，上面寫著幾個大字，“哎？你小子是不是喜歡江傑啊？嘿嘿～”

“好賤”沐天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這股賤勁倒也讓他認出來了眼前的小胖子。胡昊，作為沐天為數不多的好基友，兩人作為班裡的倒一和倒二，經常被別人看到的是屌絲兄弟，可謂是同病相憐。胡昊人平常總是賤賤的，但好在心地善良，把沐天當成真兄弟，出事了雖說起不到什麼太大作用，但也總會無條件的站在兄弟這裡。自從高中畢業後，沐天去了電子廠打工，胡昊家裡有點小錢，去了國外留學，兩人就斷了聯絡，再也沒見面過。

江傑不用說，這個名字沐天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個時候QQ剛流行起來，少男少女們都喜歡追求潮流，QQ炫舞,偷菜…這些可都是沐天的拿手好戲。兩人因為有共同的愛好，便逐漸熟絡起來。

“在嗎？”

“在啊”

“你作業寫了嗎？”

“寫了啊”

“明天借我抄抄，謝謝。”

……

兩人從最普通的談話逐漸曖昧起來

“問你個問題。”

“什麼？”

“我是你最好的異性朋友嗎？”

“別人問我的，我還沒回答。”

“我不知道”

“哦”

沐天當時多麼想說是，但是兩個人的家庭天差地別，他刻在骨子裡的自卑無法抹去。他知道自已配不上江傑，又害怕在一起之後自已不堪的一面會被暴露，所以他只能強裝冷漠，一次次拒絕江傑的暗示。但兩人卻早已暗生情愫，上課的時候都會互相偷瞄。青少年們的愛情十分純真，哪怕只互相對視了一眼，便會滿臉通紅。沐天幻想過和江傑在一起，再怎麼想自已也配不上優秀的人家，他也只敢把這份愛意埋藏在心底。

多年後再回想起往事，沐天談不上後悔，只恨自已的平庸，沒有能力把它留在自已身邊。

沐天這次沒有像前世一樣表現的慌亂，反而扭頭轉向胡昊，快速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判斷。原本笑嘻嘻的胡昊，看到這反應。一時間也呆住了。

“啊？這小子就這麼承認了。我本來開玩笑的呀”胡昊內心驚到。

沒有看到想象中沐天慌亂侷促的樣子，反而是自信點頭，胡昊臉上賤兮兮的笑容也轉變為了張開嘴的驚訝。

兩人對視後再也沒說話，都在沉默著思考些什麼，老吳還在臺上呱呱的講著，但他倆都沒心思再聽了。

“我穿越了會不會也有什麼系統啥的？還是有什麼特殊技能？要幹啥事兒嗎？”一大串小說穿越的經典套路在沐天腦中襲來。

沒等沐天弄明白，下課的鈴聲就已打響。

小胖子胡昊扭動著身軀向沐天跑來。

“說說吧，是我問呢還是你自已如實招來呢？”小胖子賤兮兮的說道。

“說你啊大壩，死胖子天天給我犯賤。”沐天沒好氣的回道。

“哎，你這人咋這樣啊？哥們兒，我那是關心你懂嗎？”胡昊反駁道

“窩趣”沐天冷笑道

“真是謝謝您老嘞。”沐天回懟

“嘖，你小子今天吃火藥啦？說話咋這麼衝”

“別說了，下課出去溜達溜達。”沐天打斷他，起身向門外走去。

“哎？奇怪，這小子正常這個點下課不應該趴桌上睡覺嗎？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啥時候這麼有精神了？”胡昊沒有多問，屁顛屁顛的跟了上去。

沐天來到外面猛吸了幾大口新鮮空氣，彷彿多吸一口都是奢侈。

“青春的感覺真好啊，活著真好啊”沐天朝著天空叫道。

“挨不是，你丫傻逼呀！你瘋了？”胡昊看著周圍人往這裡眺望，用看二筆的眼神看著他們。本應該是草履蟲的他們，直接成為了全校聚點。

胡昊貼近沐天的耳邊扭捏的說著“快走啊”，同時用手拉著沐天的衣角，他多麼希望現在出現一道地縫把自已鑽進去，留沐天這個傻逼一個人在這尷尬去得了。

“啊，小爺我真是仗義好漢，這種尷尬的時候我都想著你，而你大爺的卻天天給我犯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