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第十三章

“烏龜獸？你怎麼會在這？”幼獅獸心直口快地問了出來。烏龜獸騷騷頭，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嘴角的笑意卻掩蓋不住眼中的慌亂。

“我趁你們出發前悄悄溜上來了。”關上儲藏室的門，拂去雜物堆上的灰，烏龜獸毫不嫌棄的坐了上去。“剛剛真是千鈞一髮，還好我成功引開了他們。”

“有個問題，想問你。”我找了個角落坐下，問出了一直盤旋在我心頭的疑惑。“我們為何要躲開惡海龍獸？難道我們不能像其他人一樣交保護費出海嗎？”

幼獅獸在我腳邊趴下，聽到這話，它立即反應過來。“對哦，只要交保護費，我們不就能出海了嗎？”

“情況並非如此簡單的。”烏龜獸的聲音低沉下來，它的眼中帶著點糾結。思考良久，烏龜獸重重的閉上雙眼，復又睜開，眼中糾結已散。“據我聽說，惡海龍獸已經知道有被選召的孩子來了。”

“它要抓住我們獻給黑暗四天王？”我緊盯著烏龜獸的雙眼，等待答案。雖已能確定自已的想法是正確的，但我不免還是生出了緊張感。

“你都知道了？”烏龜獸的眼睛微微瞪大，驚詫地問。見我點頭後，它又洩了氣般，眼中神色黯淡下來。“知道了又怎樣，只憑你們是打不過他們。”

“才不會！為了保護靜奈，我一定會變得比他們還強！”幼獅獸支起身體，毛髮倒豎，毫不示弱的反駁。它銳利的藍眸牢牢鎖定烏龜獸，周身的氣息變得兇悍而又強勢。

見烏龜獸被嚇得一個激靈，嘴裡囁嚅著發不出聲，我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拍了拍幼獅獸的腦袋，聲音儘量溫和的對烏龜獸說，“幼獅獸並不是針對你，它只是……”

‘只是有些害怕保護不好它的女孩……’

“總之請你不要介意。”我手中加重了幾分力道，將幼獅獸的頭按了下去。半是安撫，半是責備道。“你也是，不要突然嚇人啊，快道歉！”

幼獅獸頓時洩了氣，它有些不情不願地拖著長音說。“對不起啦，烏龜獸……”

“對了，你還沒說為什麼要跟著我們出海呢。”見烏龜獸慢慢舒展開身體，神情安定些許，我立即轉移話題問它。

經我這一打岔，烏龜獸一愣，旋即不再害怕。它吐出一口濁氣，雙手拍拍自已的臉，開口道。“那個……是因為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至少……至少這次，我想幫忙。”烏龜獸垂在身側的手微微顫抖，臉上帶著害怕，卻唯獨那雙漆黑的眼裡，寫滿認真。

我剛想開口，整個房間就晃動起來，看來船已經開動了。敲門聲猝不及防地響起，緊接著就是門把手被往下按的聲音。

烏龜獸手忙腳亂的躲進我們之前藏身在水桶裡。動作有些笨拙，速度卻奇快無比。

位元獸推門而入，它的目光略過我和幼獅獸在屋內巡視一圈。“已經檢查完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幼獅獸快步走到位元獸面前，遮擋了它的視線。我拍拍褲子上的灰，慢悠悠地從他們身邊路過。

“還是外邊的空氣清新啊，幼獅獸，位元獸，走吧。”我站在門外催促著屋內兩人，“憋了那麼久，去吹吹風吧。”

位元獸隱晦的掃了眼水桶，按下疑惑，一言不發的跟在幼獅獸身後走出了門。

門再次被關上。

鐵籠內，擠成一團的數碼獸們瑟瑟發抖，它們的目光緊緊盯著被關上的門，心中不好的預感再次升起，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胸口，喘不過氣來。

“我們真的是要去侍奉神嗎？”粉色貝殼內的綠色數碼獸顫抖著說。

“剛剛進來的是奇蛙獸，那可是惡海龍獸的手下……”長著翅膀的淺黃色圓球形狀的數碼獸語帶哽咽，翅膀微微顫動著，似乎在努力壓抑內心的恐懼。

“硨磲獸……奧柏獸……”兩隻前爪異常發達的蝌蚪形數碼獸，擔憂的看向說話的兩隻數碼獸。它湊近了些，試圖透過體溫給予對方一點慰藉。

然而蝌蚪獸一下下拍打在地的尾巴卻暴露了它的不安。

“我們被騙了……不是要去侍奉神……”頂著粉色珊瑚的藍色數碼獸憤怒中帶點絕望，嘶啞的聲音在鐵籠內像是惡魔的低語。“它們說我們是貨物……”

“嗚嗚嗚……珊瑚獸……我想回去……”布加獸伏在珊瑚獸身上哭了起來，淚水順著粉色珊瑚滑落。

輕微的開門聲幾乎要被淹沒在滿屋的悲鳴中，但這一點細小的聲音還是引起了數碼獸們的注意。

似乎有人進來了。

“噓……別出聲……”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顫抖，卻堅定。“我來救你們出去了。”

我和幼獅獸饒有興趣的看著怪蛙獸們合力撒出的漁網慢慢墜落至海底，時間在海浪的拍打聲中悄悄流逝，漁網在水下靜靜地張開。

船依舊前行，海風帶著鹹鹹的氣息，撩起我的髮絲，我有些期待能打撈出什麼來。

怪蛙獸們站在船頭，雙手緊握著收網的繩索。隨著他們的拖拽，巨大的漁網緩緩從海水中升起，不一會兒，沉甸甸的漁網就被穩穩地放在了甲板上。

我好奇地向網內看去，裡面有著各式各樣的魚蝦之類的海生動物。我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怎麼沒有數碼獸啊……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幼獅獸卻對此失去了興趣，它偏頭看我。“靜奈，在想什麼？”

“我在想怎麼沒有數碼獸啊……”我蹙起眉，不經思考的脫口而出。

原本在工作的怪蛙獸們聽到此話，頓時都笑出了聲，甲板上歡聲笑語連成一片。我有些惱羞成怒，臉上火辣辣的。“笑什麼笑嘛……”

“因為數碼獸會躲開呀……”幼獅獸寵溺的看著滿臉通紅的女孩，忍住笑意，咳嗽兩聲。又不知從哪兒摸出兩根釣竿，企圖轉移我的注意力。“既然來到海上，那當然要釣魚了。”

海面像一塊巨大的藍色綢緞，在海風中起起伏伏。天空則是一片無垠的蔚藍，延伸至視野盡頭。偶有幾隻海鷗飛過，留下一片陰影。

海風輕撫，海鷗嘶鳴。

我悠閒的坐在甲板上，手中握著釣竿，邊感嘆著歲月靜好，邊與幼獅獸閒聊。“你說烏龜獸會去哪兒？”

“不知道，但肯定是去做它想做的事了。”幼獅獸盯著水面，尾巴輕輕甩動著，顯然並不在意烏龜獸的行蹤。

我們之後回去找過它，但儲藏室裡並沒有烏龜獸的身影，只剩些凌亂的痕跡。

我有些無奈，只得暫時放下這個話題。又問幼獅獸，“你說它發沒發現自已的珠子不見了？”

幼獅獸稍微提起了一些興趣，它想了想，回答道。“應該發現了吧，但我覺得它知道些什麼……”

“我也這麼覺得，烏龜獸應該知道位元獸想幹什麼。”我摩挲著手裡的釣竿，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沒準珠子是烏龜獸給位元獸的。”

“有這種可能。”幼獅獸微眯雙眼，它手中釣竿的尖端微微彎曲，浮在水面上的浮漂猛的一沉。

有魚上鉤了。

位元獸再次見到烏龜獸是在關押貨物的房間外，它正躡手躡腳的在甲板連廊上移動。位元獸心情有些複雜，既不想驚擾對方，但又無法繼續對它視而不見。

位元獸叫住了烏龜獸。

烏龜獸的身體猛地一頓，那聲音過於熟悉，讓它平日的膽怯盡數褪去。它緩緩轉過身，低垂著腦袋，帽簷遮擋下的臉上，有一剎那的空白，但它又很快調整好表情。

“你怎麼在這裡？”位元獸走近了一步，紅色的瞳仁柔和而透亮。

“今早，我看見珠子在被選召的孩子身上。”烏龜獸的聲音微弱，它依舊低著頭，靠在船體上。“於是，我就跟著他們上來了。”

“你不該來這裡，”位元獸的語氣帶著一絲責備，“你應該留在村子裡……”

“珠子是你偷的吧。”烏龜獸打斷了它，倏地抬起頭，目光咄咄逼人。“我不知道你想利用他們做什麼，但我清楚，這件事與我脫不了干係。”

“我不想再只是等待了。”烏龜獸的聲音輕了起來，像細雨一樣飄搖。“這一次，至少要盡些微薄之力才行。”

位元獸又一次被那雙認真的黑眸吸引，它記得在很久以前，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烏龜獸就用這種眼神看著它。

那時它說了什麼，位元獸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好……”它聽見自已乾澀喉嚨中擠出了音節，位元獸驀然止住音調。它不能把烏龜獸牽扯進來，但烏龜獸的安全更是它要首要考慮的。

“如果你真想幫忙。”位元獸最終說道，“那就一直跟著被選召的孩子吧。”這樣，它就能確保烏龜獸的安全了，就算發生不測……被選召的孩子也會救它的吧。

“好，我儘量。”這是烏龜獸第一次對位元獸說謊，原本應該破綻百出，但它臉上卻出奇的平靜。

“那你記得避開河童獸它們。”位元獸並未察覺異常，囑咐著烏龜獸。“我會幫你打掩護的。”

鮮香濃郁的魚湯勾得人食指大動，我、幼獅獸和河童獸圍坐在蒸汽升騰的鍋前。鍋內，幼獅獸下午釣起的魚正翻滾著，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我夾起幾塊魚肉放入盛有魚湯的碗中，遞到河童獸面前，問道。“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

河童獸連忙起身接過碗，又客氣地給我和幼獅獸各舀了一碗帶魚肉的湯，回答說：“按照這個速度，明天日出前應該就能到了。”

幼獅獸喝下一口熱氣騰騰的湯，身體頓時從內而外的暖和起來。它舒服的眯起眼，整個身體都放鬆了，似乎有些飄飄然。“日出前啊……那就是還能睡一覺嘍。”

我也嚐了一筷子魚肉，那鮮滑柔嫩的口感令人幾乎欲罷不能。魚湯在肚內化作一股暖流，遊走在四肢百骸之中。我不由得放鬆了精神，打了個哈欠，又拭去眼角因哈欠滲出的生理性淚水。

迷濛中，我聽見河童獸說：“吃飽喝足就容易犯困，船上有客艙，我帶你們去休息吧。”

“好……”幼獅獸睏倦到聲音都有些含糊。

我揉著眼睛看向它，腦海中也湧上一陣睏意，身體感覺越來越沉重。

“那就麻煩你帶我們去休息了。”我對河童獸說。

我們跌跌撞撞的跟在河童獸身後來到了客艙，進屋後幾乎是一頭就栽在了床上。在陷入沉睡之前，我腦中唯一的念頭竟然是‘還沒有洗漱’。

睡夢中，我感覺臉上有冰涼的東西在不停地拍打，這感覺讓我瞬間清醒。耳邊傳來位元獸急促的氣音：“喂喂，快醒醒！”

我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身體的感覺漸漸回籠。幼獅獸還躺在我旁邊，發出輕微的呼嚕聲。位元獸見我有了反應，便轉向幼獅獸，這次它的動作明顯粗魯了許多。

“發生了什麼事？”我揉著額頭，腦袋仍有些昏沉。

“惡海龍獸來了，你們需要找個地方躲起來。”位元獸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歇。我心裡一緊，但這也在意料之中，看來我們還是要面對惡海龍獸。

此時，幼獅獸也被喚醒，我們迅速收拾了一下，緊跟著位元獸，躲進了存放漁網的倉庫裡，那裡昏暗而充滿魚腥味。

“我得去河童獸那邊，你們先躲在這裡。”位元獸急促地說完，便關上了門，迅速小跑著離開了。

“這裡。”烏龜獸從漁網後向我們招手，它的位置靠近甲板一側的窗戶下。我們彎著腰，快步穿過狹窄的倉庫，將漁網覆蓋在身上，小心翼翼地透過窗戶縫隙觀察外面的情況。

只見一隻頭部覆有黑色鎧甲，其上有著金色獨角的紅色海龍，自水中升起，正與河童獸相對而立，位元獸則站在河童獸的身後。

氣氛一時緊張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