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綺羅君從來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妖君,主要是他爸他哥乾的事都太過宏偉,對比下,他的那些業績就顯得十分微不足道。

譬如,他為了豐富妖族們的日常生活,發明了一個叫做“無憂鏡”的法器,凡擁有此鏡者,便可從鏡中窺得芸芸眾生之日常,並且還貼心的附帶打賞功能。

說白了就是不管是誰,都可以透過分享生活和互動聊天,來賺取靈力。

此鏡一出,立馬售空,窮兇極惡的妖怪不再透過暴力掠奪它妖靈力,弱小的精怪則藉著這個平臺瘋狂展示才藝,以攀附大佬求打賞,可以說對維持妖界和平與穩定作出了巨大貢獻。

以至於綺羅君時常會想:如果自已不是一個妖君,必然會是一個成功的商人。

接著資訊如同一張大網迅速遍佈八荒,就連神族和人族都紛紛求代購,至少有那麼個百來年,各族間的戰事直接從線下轉到了線上,其中屬“八荒女神爭霸”那一戰最為誇張。

各族群芳競豔,互不相讓,況且妖族一向愛同神族爭個高低,因此大家每天不是忙著修煉靈力去給心儀的女神衝榜單,就是忙著扣彈幕刷屏應援,當然激烈程度不止如此,甚至一度上升到流血事件,不過霸屏的永遠都是那幾位:

神族塗山衡,妖族雨師妾,和人族離光公主。

然而,就在榜單截止的最後一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花精不知從哪突然殺出來,一舉奪魁。

至於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要追溯到那一年綺羅君受鬼族少主暮南春的邀約,於雲夢澤賞花作令。

暮南春何許人也?

萬花叢中一點過,葉片從來不沾身的“性中情人”,身邊的紅顏知已少說沒有一千,也得有個八百。作為八荒第一紈絝,與綺羅君這個風流妖君惺惺惜惺惺。

不過他對風月之事倒是從不上心,只是每天執著於到處找樂子尋開心。

雲夢澤地處浩渺溼地,乃人間與幽冥界的交界處,常年被紅塵濁氣圍繞,如今難得撥開一回雲霧,綺羅君一拂衣袂,瀟灑地往裡跳去!

然後

然後他就被捲進打著旋兒的茫茫霧障中,只剩下一句“我去!”響徹在猖獗的狂風裡頭。

半響,待雙腳踏上實地,由於在霧裡翻騰個十來遍,他抄起摺扇掩面吐出一灘酸水來。

“公子遠道而來,真叫此地蓬蓽生輝呀!”一位修為尚淺的小精靈熟練地上前攙扶,並且十分有眼色的遞上茶水漱口。

一聲“公子“叫的綺羅君頗為受用,扇頭點了點小精靈的肩誇道:“你小子還挺上道~”

緊接著身後又傳來一聲:“我去!”

小精靈一個扭身閃過去,連忙躬著身子攙扶道:“公子遠道而來,真叫此地蓬蓽生輝呀!”接著又是一套量身定製的貼心流程。

綺羅君搖扇的手一僵。

尊嘟假嘟,原來真的有刷功德的地方??

待他撩開一片垂柳,眼前豁然開朗。

術法造的天幕上春山景明,柳絮飄然,下面一彎曲觴流水,約莫一尺多寬彎彎曲曲的雲水,順著山石的矮坡蜿蜒而下,雲煙渺渺。

岸邊每隔兩米,均放置有一兩張錦墊,而錦墊邊,又是一張四方矮几,擺著糕點佳釀,供客人取用。

雲夢澤的規矩只通姓名,不問來歷,無論何族都可在這偏安一隅。望了望四周席地而坐的名流,他索性也找了個不起眼的地矮身坐下。

透過樹影,雲水對岸冒出一位盈盈素靨的女郎,悠悠然在眾人面前抬手揖了一揖,待做足禮數,只見得水袖翻飛,抽出五尺餘長,天旋地轉,遮在臉上的紅綢面紗被風挑起,掃過屏住呼吸的眾人。

甩袖,扭腰,下襬,動作一氣呵成,甚至還自帶無憂鏡360度盤旋直播。

然後無憂鏡彈出一頓“叮叮叮”的刷屏音……

XX:【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XX:【優雅!】

XX:【刷多少靈力可以出來見面??】

跳舞的女郎表面笑嘻嘻,心裡mmp:你們倒是刷呀,擱這白嫖呢?

原來賞花作令,賞的是一群花精,作令也不過是有看著討喜的,便打發點靈力。

不過,這確實像暮南春能幹出來的事。

一說:“花精大多生的美,可惜先天靈力低微,不得不四處賣笑,這樣一看,上天倒是挺公平。”

又一說:“有多美?能有神族的女子美嗎?我聽聞青丘塗山衡不僅有才調絕塵之姿,還是正統的九尾血脈,神識精純,區區花精如何能比得?”

“神女美則美矣,卻不如我們妖族女子更解風情,是不是啊,君上!”一眼尖的小妖立刻就認出綺羅君,曲意逢迎的討好起來。

彼時綺羅君正饒有興致的欣賞,手中摺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懶得搭理他。

隨著牡丹一舞作罷,氣氛被推向高潮,接著唱曲的桃花,奏樂的芙蓉,逐一獻技。

直到一身粉衫的海棠花精,盤坐在雲水盡頭的梨花樹下,悠悠吟誦起梵音。

………這唱的哪出?

“我覺得,她好像在唸經?”

“自信點,把好像去掉。”

眾人倒身一片噓聲,這年頭打坐唸經也能算是一種才藝了嗎??!!

作為宴會的東道主暮南春連忙打起了圓場:

“各位有所不知,通常來說,這花精要是正常的修煉下去,原則上大機率會是一隻花妖,可偏偏那海棠花不知哪根經搭錯了,一心想修個神脈出來,近日越發魔怔了些,諸位見諒,見諒!”

“哈哈哈哈,這年頭一個小小花精都妄想成仙!稀罕啊!”

此話一出,席中眾人鬨笑。

暮南春見狀趁勢朝著雲水岸喊道:“那個,詩詩啊,好好唱!淨化了我等聽眾,也算得上一樁功德!”

詩詩本是一個在大荒流浪的海棠花精,因生得一副我見猶憐的面容,時常遭到一些大妖的欺凌。

後來受到暮南春一些憐憫與賞識,得以在雲夢澤賣笑苟活,如今哪裡敢駁了主人家的臉面。

酸楚之餘,垂下頭又唱起來。

法音飄渺間,忽然一陣疾風,飛鳥掠過上空,無數的白色花盞在天幕下漫天飄搖……

斯情斯景,如夢似幻。

只見一個個花瓣兒匯聚在半空中,轉瞬間,幻化出一個青衫廣袖、輕紗遮面的年輕公子。

那公子自空中凌空躍下,衣袂飄飄,眾人來不及回過神來,已折下三千梨花雪。

接著手中的摺扇一揮,這些落花像是有意識的,如同一隻只調皮的白蝶在半空中飛舞嬉戲起來,其中一隻格外活絡一些,纏繞在他的指尖,試圖討他的歡心。

他將扇子抵在唇邊,對它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面紗下暗藏了一絲戲謔痕跡。

此時不管是神族、人族還是妖族,全特麼都傻眼了!!!

“不會吧!這小妖隨便念個經,還真將那棵梨花樹點化成精了???”

詩詩也難掩震驚,癱坐在岸邊喃喃道:“難道真的是……”

待她再次揉眼,確認這不是在做夢時,青衣公子已用扇面接住幾片淡白色的小花,遞到了她的面前。

修長的手指瑩白如玉,與扇面上的花兒渾然一體,非常協調,又特別醒目。

她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手,也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花,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去,可就在她指尖觸碰的一瞬間,那小花立刻化作幾隻白蝴蝶,輕輕展翼飛走了。

“怎麼會……”

正當她疑惑時,頭頂傳來溫柔地聲音:

“姑娘可看清了?”

“這到底是梨花還是蝴蝶,我竟分不清。”她望著蝴蝶飛去的天際,失神之餘,只剩下茫然和驚顫。

他低頭看著她:“梨花如何?蝴蝶又如何?”

說罷將一隻純白的花瓣放在她的掌心,輕聲一笑:“不都很美嗎?”

她愣愣抬起頭,喉間一哽,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緊緊握住了那片花瓣,是啊,成神如何?成妖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