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少爺的紙製作不成功,可能和老奴有關。”老管家緩聲說道。

“嗯?怎麼說?”

馮盎也沒想到這裡還有老管家的事。

“老爺,少爺年前就讓老奴找尋一種石灰石礦,說是拿來造紙用,但老奴問了很多人,大家都沒聽過。”

馮暄、馮盎二人聽了面面相覷,石灰石礦?他們二人在嶺南這麼多年,可謂見多識廣,但也是沒聽過啊。

半晌,馮暄說道:

“三弟,這可能是一種新的礦物,估計要去探測才行,沒想到造紙還需要這種聞所未聞的礦石,怪不得山東世家可以壟斷造紙數百年,只是不知佑兒是如何知道的?”

“嗯,看來是這樣,造紙是大事,肯定不能一帆風順,初次製作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馮盎此時也想通了,對著小云揮揮手說道:“沒事了,去罷,造紙之事讓佑兒不要著急,慢慢來便是。”

小云如蒙大赦,連忙退出家主書房。

小云退出後,馮暄便說道:“三弟,我想後日便回羅州了,看來這次是看不到戴兒了。”

“嗯,二哥,找機會,讓他去看你便是。”馮盎寬慰自已的二哥說道。

馮智戴畢竟是家主嫡長子,從小便受到良好教育,而馮智戴也不孚眾望,長大的顯得相當出色,多年不見,好不容易來一趟,作為二伯的馮暄卻是沒看到這個侄兒,心中頗為有些遺憾。

在馮家兩位長輩惦記馮智戴時,以為他快要回來了,卻不知此時馮智戴還在長安呢。

長安,馮府。

馮智戴心內也頗為奇怪,元日大朝會過完後,李二卻是沒有讓他回去,只是讓他每日參加朝會。

他一個刺史出現在朝堂上,面對滿朝朱紫,他一個從嶺南來的小州刺史,官位不過五品,雖然也能著紅袍,但耐不住老傢伙們太多,自已在朝堂上卻是顯得頗為怪異。

李二不發話,他卻是不好提回嶺南的話。

連續參加十數日朝會,每日寅時三刻起床,卯時初到朝堂上聽無數大佬們的爭論,雖然也有不少收穫,卻是著實辛苦。

今日是下元日,也就是後世的年初十五了,馮智戴早早就在太極殿前等候上朝。

宮門開後,文武百官依序進入太極殿,文官左,武官右,眾人站好後,李二旁的內侍喊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李二已改元貞觀,今年便是貞觀元年,李二陛下看起來勵精圖治,朝中也是名臣猛將無數。

只是每日商談的話題都是關中、山東各地興修水利,如何防禦突厥人等,這些話題與嶺南毫無關係。

海盜猖獗,但未聞朝中袞袞諸公有一句半句提及,馮智戴想到這裡也是有些黯然。

雖然知道此時初生的大唐重點防治的是北方,但心裡也還是有些不舒服。

正有些出神的時候,猛然聽到一位御史出班奏道:“臣御史王德海啟奏陛下。”

“準”

“臣聞嶺南馮家稱霸嶺南,多年來沒怎麼向朝廷上交賦稅,年前更是攜製糖之利,賺取了無數錢財,嶺南僚民倔拗不順,疑有造反之意,陛下不可不防。”

此言一出,群臣頓時議論紛紛起來,只是幾名御史卻是同時出班奏道:“臣附議。”

殿中群臣頓時一片啞然,皆因這個造反罪名太重,誰也擔不起。

而且嶺南馮家多年不怎麼向朝廷交稅也是事實,年前用紅糖白糖狠狠地在長安賺了無數錢財也是事實。

雖然馮智戴年前也在積極走訪朝廷重臣,但他是小輩,朝中大佬是否接見他也是看心情。

殿內群臣一片肅靜時,李二心中卻是高興了。

這些出來彈劾的御史果然是江南世家的,東海王氏、琅玡王氏,甚至陳郡謝氏也摻和了一腳,倒是五姓七望的官員沒什麼動靜。

看來馮智戴說的,內陸有人和海盜的勾結的事情是真的。

終於跳出來了,但朕卻也無法為你馮家辯解,看看你這個馮家長子如何說。

此時,經歷過初期的震驚後,馮智戴緩緩說道:“臣作為馮家長子,請陛下允許臣自辨”。

“準”

“臣想請問一下,這位狀告我嶺南馮家要造反的王御史,是否出自東海王家。”

“本御史確實出自東海王家,但與你馮家要造反有何關係,請馮刺史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嶺南地處南方一隅,自前梁以來,便在我馮家曾祖母冼夫人的努力下,始終護衛嶺南,數十年嶺南不見刀兵。

曾祖母去世前,便囑咐我等馮家子弟,嶺南雖地處南方,卻是華夏不可分離的一部分。其後我大唐王師來到嶺南時,臣父即率嶺南二十餘州歸順大唐。

但嶺南的問題由來已久,迄今仍有土司不服王化,組織僚民械鬥,我馮家為了嶺南的安寧也是竭盡全力與其周旋。

更何況,近年來,海盜猖獗,屢屢襲擊嶺南各地沿海,臣之五弟更是數月前在岸邊被海盜襲擊,險些身死,幸為義士所救。

我馮家痛下決心,苦研出製糖之術,在長安售賣得了些錢財不為別的,正是製造海船與海盜作戰。

需知我馮家這幾年來,陸陸續續,已經損失了七十餘艘海船,從原本的百餘艘到現在的三十餘艘,嶺南子弟更是血灑大海。

你東海王家也在靠近海邊,應該知曉海盜如何兇殘,要是你東海王家不受海盜襲擾的話,臣便無話可說。”

群臣頓時譁然,李二也自點點頭,看來馮家這個長子不錯。

從歷史、從冼夫人,從海盜各方面進行辨駁,最後一巴掌打在東海王家臉上,嶺南受海盜襲擾嚴重,為何東海王家風平浪靜,這其中的意味耐人尋味啊。

“你,豎子,如何可汙我東海王家清白,我王家也自是抗擊海盜,如何不受襲擾?陛下,臣狀告馮刺史辱我王家清白,請陛下賜其誣告之罪。”

王德海被馮智戴影射了一下,頓時說話有些急了。

“哦,王御史狀告我馮家造反,可有證據,難道不是誣告?而且本刺史只是就事論事,如何就是誣告了?”

“我乃御史,見聞奏事,自是不需要證據。”王德海大叫道。

“哦,王御史即為御史,自可風聞奏事,此乃《唐律》賦予御史們的權利,但我想問,《唐律》賦予了御史們風聞奏事之權,可曾賦予御史給官員定罪之權。”

“譁”群臣頓時有些亂了起來。

這些御史個個嘴巴刁毒,無事生非,捕風捉影,眾大臣也是自辨乏力,就是辨贏,人家御史也是屁事沒有,朝中大佬們也不願惹這些人。

久而久之,這些御史便是有些飄了,經常給人定罪。

但《唐律》中定罪權只有三司才有,三司便是刑部、大禮寺和御史臺,身為御史並不意味著就是御史臺的人,就算是御史臺也只有在某些特定案件中與刑部、大禮寺共同商定。

所以,作為御史,王德海何德何能給人定罪,這是群臣譁然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