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高飽和工作的一天,分配好部門第二天的任務,林曉芽筋疲力竭地回到了租的小房子。脫下高跟鞋,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把臉深埋進被子裡。

這間房子是她大二那年租的。當別人上個早八還要舍友互相提醒起床的時候,她就已經習慣了與自已為伴。

其實林曉芽的性格不算孤僻,開學第一天,她就給每個舍友買了奶茶,一有好吃的也總想著舍友,舍友有快遞到了她也都是自告奮勇“順便”幫他們拿回來。甚至連大一整個宿舍的複習資料,幾乎也都是出自她之手。

她原本以為,只要以真心待人,也能換來別人的真誠。

只是事總與願違,你越是滿心歡喜地期待著什麼,就越是得不到什麼。

大一的一個週末,她像往常一樣去做家教兼職,回來的路上給舍友買了些點心和水果,所以比平時晚了十分鐘到宿舍門口。

她剛準備按下門把手,突然聽到裡面傳來自已的名字。幾乎是下意識的好奇心,她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

“咦,今天那鄉巴佬怎麼還沒回來?”

“管她做什麼,她不是去搞兼職了麼?”

“也是,沒了她倒是清淨。”

“我還以為你希望她早點回來呢。”

“我?天哪你在說什麼,我是希望看到她那土裡土氣的T恤衫和運動鞋,還是看到她蠢兮兮的笑容。”

“你倆差不多得了,人家對我們也還算客氣,吃的沒少分,忙也沒少幫……”

“搞得好像我們求她這樣了似的,還不是她一廂情願,以為對咱們態度好點,就能被人喜歡一樣。”

“就是嘛,鄉巴佬就是鄉巴佬,只會像只哈巴狗一樣沖人搖尾巴,永遠上不了檯面!”

聽到這句話,林曉芽眼眶裡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

她放下門上的手,慢慢地朝樓梯口走去,孤零零的背影肉眼可見的蕭索。

林曉芽很委屈,她家是窮,她是買不起漂亮的時興的衣服,但她一直把自已收拾的乾乾淨淨,衣服鞋子都是洗了又洗,對身邊的人更是小心翼翼。

她怕遭人嫌棄,非常怕。

可她還是被人嫌棄了。又被嫌棄了。

林曉芽蹲在宿舍大樓背面的牆角,雙手抱著自已,把頭埋進臂彎裡,肩膀一抽一抽的。

不知哭了多久,林曉芽聽見身旁傳來一道陌生的女聲:“小姐姐,你已經哭了25分鐘了。”她抬起滿臉淚痕的臉,看到一個帶著鴨舌帽的漂亮女生抱膝坐在牆角,笑眯眯地看著她。

這是林曉芽和孫嘉媛的第一次見面,也是第一次,有人無需林曉芽的“討好”主動走向她。

後來林曉芽瞭解到,孫嘉媛是在電話裡和父母吵架才跑出來的。她本想自已躲在牆角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沒想到發現了比自已先到一步的林曉芽。

孫嘉媛說,當時的林曉芽就像一個需要懷抱的小孩,於是,她張開雙臂,給出了林曉芽此生得到的第一個擁抱。

突然間大雨傾盆,林曉芽渾身溼淋淋地回到了宿舍,身上的外套也被脫下來蓋在了她買的水果和點心上。

開啟門的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聚焦過來,可沒有一個人問她什麼。

大家都轉過頭,繼續做自已的事。化妝的化妝,打遊戲的打遊戲,說笑的說笑。

林曉芽來到自已的桌前,把東西放下,腦海裡閃過孫嘉媛的擁抱和鼓勵。

她望著給舍友買的那堆吃的,心裡下了個決定——

她要離開這個宿舍,離開那個卑微而又諂媚的自已。

“不要擔心沒有人愛你,你值得被愛,更值得被自已愛。”

後來,林曉芽租了間小小的房子。她把“新家”佈置得漂漂亮亮的,在小屋裡享受和孫嘉媛相伴或是自已獨處的好時光。在好朋友的鼓勵和自身的內在驅動下,她拿下了一筆又一筆特等獎學金。

孫嘉媛問她,大學畢業後會留在帝都發展還是回家鄉。林曉芽沉吟片刻,說道:“留帝都。”

林曉芽上高一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兩個大人都擔心林曉芽的存在會影響自已建立新的家庭,於是像踢皮球一樣把她踢給了爺爺奶奶。

在林曉芽的認知裡,她的親人就只有拼命下地幹活賺錢養活她、辛苦供她讀書的爺爺奶奶。所以她上大學以後,就開始申請救濟金,並把自已拿到的獎學金的一大半,都匯給他們。

因此,隨著這兩年爺爺奶奶的相繼離世,那個貧窮而又寂寞的村落,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回去的了。

大學結束時,林曉芽拿到了“優秀畢業生”合和心儀企業的offer。她把過氣的運動鞋換成了精緻的高跟鞋,也學會了化妝,不再是那個沒錢打扮的“鄉巴佬”。由於表現出色,工作第二年,她就被破格提拔為部長。

然而,即便一年過去了,以她的工資明明可以租一個更好的房子,她卻依然沒有搬家。

她不願遺忘那段為了好好愛自已而努力向上的回憶——她走的每一步,都彌足珍貴。

更何況,裡面還有許多屬於她和孫嘉媛的美好光陰。

“叮咚。”是她給微信設定的提示音。林曉芽翻身開啟手機,看到孫嘉媛不知從哪裡搞來的一份檔案——《CRx榮盛企業聯誼參與人員名單》。

孫嘉媛:“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希望你能找到他。”

林曉芽嘴角上彎:“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