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帶著月璃走過環廊,卻不是去招待各家夫人們的院裡,而是徑直去的主院。

月璃略低著頭,衛夫人避開眾人,可不是安慰那麼簡單,應該是有話要跟她說。

在長安,月璃最常去也最熟悉的是孟家,和孟思恆的關係也最好。

其次是衛家,平時有什麼宴會,不是孟夫人帶著就是衛夫人領著,也跟於夫人出了幾回門。

但衛家和於家,她去得少。衛家,她和衛凝一直互相看不對眼,兩人相互嫌棄對方的處事做派。

於家她更不喜歡,那種虛情假意的示好實在是讓人難受。

不過前世年少的她感受不真切,只知道於家的人讓她不舒服,要說哪裡不舒服,小孩子哪說得上來。

是以,就算父親常耳提面命,她也不愛和那兩家有過多的來往。

後來,才終於明白,父親為什麼這麼做。也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主院裡很安靜,除了路上,其他地方的雪也清理乾淨了,放在內室裡的花花草草都搬了出來,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不遠處還是白雪一片,院子顯得靜謐安詳。

“月璃來了,坐。”

衛夫人三十多歲,看著有些羸弱。

聽說是剛成親那會,一懷上大公子就胎相不穩,足足在床上躺了十個月,後來生產又傷了身子,一直在別苑養著,後來衛家被貶到長安,或許是長安水土宜人,身子這才大好,又養了兩年,才有的衛凝。

衛夫人極力表現出輕鬆,但是眼神裡的無奈出賣了她。

“衛伯母。”以前,月璃對衛夫人的印象不錯,每次出門,都盡職盡責,沒有過度熱籠,但也沒有敷衍了事。

有時也提點她幾句,真的是把她當親近的晚輩在教。

她知道這是因為父親的緣故,但是她也承這情。

月璃依言坐下,有丫鬟適時端上了茶。

衛夫人對著身後示意,貼身丫鬟行過禮帶著屋裡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侯爺的事,我們都很難過,難為你了。”說完,長嘆了一聲。衛夫人是真的難過,若程謙沒死,月璃還不定嫁到誰家去。

對於月璃,衛夫人並不討厭,性子是活潑了些,但並不壞。只是一想到她要成為自家兒媳婦,就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不過自家老爺和老夫人都同意,兒子也沒說什麼,她也就接受了。

“月璃謝過衛伯母掛懷。”

“我也不兜圈子了,今兒請你來,是有事要和你說。”

衛夫人神情有些異樣,月璃略一思索,想到了一個可能,心裡頓時百轉千回。

“這件事本來是要與侯府商議的,不過程二老爺的事我們也聽說了,你母親又不管事,所以我們想先跟你談一談。”

“衛伯母請講。”月璃注意到,衛夫人說的是我們,就不是她一個人的意思。

衛夫人躊躇了一會,喝了口茶定了定神,“你爹還在的時候,和你衛伯父商議了你的婚事,你和宸兒……”

月璃一聽就明白了,神色倒是平靜,“是伯父說先來跟我講的嗎?”

“是,原本我是想著你母親還在,再不管事女兒的婚事也是要操心的。”讓她跟一個小姑娘談她的婚事,她真是沒那個臉。

從沒聽過哪家的姑娘是自已談婚事的。

也是,沒了爹,娘又那個樣子,親戚還不知道是不是親戚,也是可憐了。

想到這裡,衛夫人看月璃的眼神多了幾分關懷。到底是從小看著長大的。

月璃垂下眼眸,抿了口茶:果然。

“月璃謝過伯父伯母的好意,對於我的婚事,母親已經有了主意。”

“哦。”衛夫人脫口就要問,但一想又不合適,這可不是幾個夫人坐在一起沒事拉家常。

沒想到月璃自已主動說了,“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衛夫人剋制住心中驚訝。但轉念心中一喜,如此一來,她和宸兒的婚事就不能了。

“不是做妾,是太子妃。”月璃又道。

衛夫人面色有些尷尬,雖然她想知道,但是這不是她應該知道的,顯然,月璃說得太多了。

但是月璃似乎並沒有察覺,繼續說道,“但是我不會答應。”

“是因為宸兒嗎?”衛夫人有些吞吞吐吐,自家兒子和太子搭上這種關係,可不是什麼好事。

月璃搖搖頭,“不,宸大哥很好,只是月璃不想跟宸大哥做夫妻,若宸大哥不嫌棄,月璃也想和阿凝一樣有個哥哥。”

說到夫妻,月璃依舊面不改色,說到哥哥,語氣裡多了一絲悵然。

“那是自然。”衛夫人乾乾地回道,整個人已經有些懵。

“請伯母轉告伯父,往後和宸大哥這件事不用再提。”

“那太子……這可是侯爺夫人訂下的。”父母之命,對方又是這個身份,可由不得自已願不願意。

“謝過伯母掛心,山人自有妙計。”月璃對著衛夫人一笑,露出一個俏皮的表情。

衛夫人眼中一晃,這才發現,從剛剛月璃一進門的那種異樣的感覺是什麼了,從前的程月璃,可不是這樣的。

果然是經了事,長大了。

“這種事,你能有什麼辦法,我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你既不願意,等你伯父回來,我跟他說說,看看能不能從丞相府想想法子,讓你母親改改主意。”

“不用,月璃謝過伯母的好意,什麼都不用做,到時候打亂了我的計劃,我上哪哭去。”月璃打趣道。

當然不能去,這就是丞相府的主意啊。

“也好。那若有需要你再來找我。”

月璃點頭稱是,向著衛夫人行了一禮,走了出來。

衛夫人說的是我,不是我們。意思就是她若能辦自然幫忙,但不是衛府。

衛夫人這種情況下,能做到這一步,她已經很感激了。

衛府為她做的,她都記在心裡。前世她根本不知道這門婚約,也從未聽父親說過。

她和太子的婚約剛傳出來的時候,衛家也找過她,問過她的意思。

她記得她的回答,“女子總是要嫁人的,成為人人尊敬的太子妃,未來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我很滿意。”

月璃嘴角微揚,笑容燦爛,一顆清淚順著眼角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