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小區內形形色色的業主反饋,李寬感到心頭壓著一座無形的大山。這裡的居民非富即貴,若非這場突如其來的雪災,他想,或許自已早已成了怒火中業主們矛頭所向。為緩解這份沉重,他機械地抓起一把花生撒進碟中,又斟了兩滿杯二鍋頭,一仰脖,將煩惱隨著烈酒一同嚥下。

“唉,這群有錢人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能活著就不錯了,還要這要那的?”他一邊自顧自地將杯子再次填滿,一邊朝著蜷縮在角落裡的劉老漢發起了牢騷。

劉老漢,一個外表遠超實際年齡的的底層農民工,長年累月的體力活在他身上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滿臉風霜的皺紋、糙如樹皮的手掌,還有那略顯佝僂的背影,無一不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生活的艱辛。

為了照顧在臨海求學的孫女,劉老漢不遠萬里,背井離鄉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幹著最艱辛的工作,拿著最少的收入。雪災不期而至,城市彷彿按下了暫停鍵,也隔絕了他與外界的聯絡,特別是與他相依為命的孫女馨馨。祖孫二人情感深厚,如今卻被迫分離,憂慮如影隨形。

“這無情的老天爺,馨馨那丫頭現在可怎麼辦?”多年前的一場車禍帶走了劉老漢的獨子與兒媳,老伴也在不久後憂思過重撒手人寰,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小孫女與他相依為命。這些年,他節衣縮食,好不容易拉扯大了懂事上進的孫女,眼見著孫女考入臨海大學,曙光初現,命運卻又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

李寬,同樣是個經歷過人生風雨的人,對於劉老漢的苦楚感同身受。他有過輝煌的過去,在軍隊裡因表現出色被看好晉升,卻因一時酒後誤事,沒控制住自已的慾望,最終斷送了前程,坐了幾年牢被部隊除名。這些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人世間的酸甜苦辣讓他嚐了個遍。

他靠近劉老漢,輕拍著那滿載故事的肩膀,話語中滿是溫情與鼓舞:“老劉,你也想開點,你孫女既然能考上臨海大學肯定也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我想她應該知道怎麼照顧好自已,而且雪總有停的的那一天。”

劉老漢握緊手中孫女笑靨如花的照片,淚光閃爍:“對,馨馨打小就聰明,她一定會平安無事,一定會的!”話音未落,淚水已悄然滑落。

李寬望著照片中劉老漢孫女那清秀的模樣,心中不由得暗自讚歎:“哎,這麼標緻的丫頭,若是遭了難,真是天大的遺憾。”想到自已年近不惑,生活依然捉襟見肘,加上坐過牢又沒有拿得出手的本事,連個媳婦的影子都沒有,心裡不禁幻想,要是能有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婆娘該多好。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劃破了周圍的沉悶,像是命運的插曲。他連忙取出手機,發現是一通來自B棟11樓的視訊通話請求,李寬知道里面住著一位美女業主,也是某大型企業的高管。畢竟她那輛拉風帕加尼超跑實在讓人難以忘懷。

接通影片,畫面上的女子端莊中透著幾分撩人,外衣微敞,蕾絲睡衣若隱若現,她直截了當地說:“李大哥,我知道你不容易,要是你能在物資分配上對我稍微偏袒一下,等災後我保證會重金酬謝,而且還能給你提供一個體面的工作。”

李寬心中冷笑,這不是第一個跟他這樣說的業主了。但轉瞬間又想到自已這些天的所作所為已經將這些業主得罪透了,真等到雪停那天,只怕是沒命享受這所謂的榮華富貴。他婉拒道:“林小姐的好意心領了,但我得對其他業主負責,不能厚此薄彼。”言罷,他將視線從林小姐誘人的身材上移開,仰頭將剩餘的酒一飲而盡,試圖澆滅心中的蠢蠢欲動。

影片那頭的佳人見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似乎有話難以啟齒,欲言又止,楚楚可憐,看得李寬內心躁動不已。

“林小姐,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結束通話了。”李寬正要結束這讓他頗感尷尬的視訊通話,影片畫面卻突然劇烈搖晃,下一秒,出現在鏡頭前的竟是一個身材肥胖、滿臉富態的中年男子。

這人李寬再熟悉不過,常在電視新聞、財經雜誌封面上見到,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商業巨擘,其影響力和財富無人不曉。此刻,這位大人物竟出現在林小姐的奢華寓所內,兩人之間的關係不言而喻,耐人尋味。

“李兄弟,想必你應該認識我,我就不自我介紹了。我就直接說了,只要你肯在物資上對我們特別關照一下,事後,一千萬?不,一個億,都是你的。”這話擲地有聲,滿是誘惑,可對方顯然沒料到,這並不是李寬第一次聽到這種話了。有些話聽多了其實也就那麼回事,而且如今,金錢的分量比不上一片暖身的麵包。

李寬表面波瀾不驚,心裡卻在飛速盤算著兩人這通影片的目的,看他們的表情應該還會有更進一步的提議。果不其然,見李寬沒動靜,這位名動四方的富豪急了,忙不迭把林小姐拽回鏡頭前,丟擲了一枚震撼彈,足以讓人大跌眼鏡。

“李兄弟,你覺得小林如何?只要你答應我的請求,以後小林就歸你了,讓她陪伴你左右。”此言一出,李寬與劉老漢皆是目瞪口呆,兩人交換的眼神中滿是不可思議,彷彿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李兄弟,你不用著急回覆我。若有意,便在房門口留下防寒冷衣物,到時候我讓小林過去找你。”生怕被拒,富豪匆匆結束通話了影片,這是他最後的底牌,自信滿滿,認為無人能抵禦這份天大的誘惑。

影片戛然而止,李寬和劉老漢仍沉浸在震驚中,質樸的劉老漢更是氣得臉色鐵青,對於有錢人的無底線行徑嗤之以鼻。

“真是禽獸不如,連自已的婆娘胎都能當交易品。”劉老漢憤憤不平。

李寬再次一仰脖,將烈酒化作勇氣灌入胸膛,他的眼神逐漸迷離,轉而望向窗外肆虐的暴風雪,隨後視線回到劉老漢身上,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衝動。他輕輕拍打著劉老漢的肩,語帶試探:“老劉,你說這雪要是不停,接下來會怎樣?”

“會死!”劉老漢的回答乾脆利落。

“沒錯,既然遲早要死,我們為何還要對那些有錢人俯首帖耳,被他們呼來喝去?”李寬的眼裡閃爍著火花,沒等劉老漢接話,他有些興奮道:“咱們苦了一輩子,現在都世界末日,難道不該為自已活一回嗎,好好享受享受嘛!”

劉老漢聽得心頭一震,他從李寬猙獰的表情看出些端倪,聲音微微顫抖:“小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寬見狀,話語中多了幾分激昂:“老劉,現在大家缺衣少食,而我們掌握了物資便是掌握了他們的生命線。他們要活下去,就得聽咱們的。”

“這可是違法的,會被抓的!”

“這天氣,警察怕是自身難保了,誰還顧得上咱們?老劉,苦了大半輩子,不想翻身做主人嗎?”李寬話鋒一轉,觸及劉老漢最柔軟的部分——他的孫女。“再說,這樣的環境,你那寶貝孫女在外頭,大學那邊肯定更糟,可能早就……”李寬未說完,但意思已明。

劉老漢如遭雷擊,身體僵硬,臉色慘白。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手中的杯子滑落,碎裂聲在這死寂的空氣裡格外刺耳。

李寬乘勝追擊,字字句句直擊要害:“老劉,看看那些富人,金銀滿堂,高樓豪舍,雪災當前,他們依舊安逸。而你,善良勞苦,卻要在絕望中承受骨肉分離。憑什麼他們就能這般高高在上,對我們頤指氣使。”

劉老漢被說服了,他全身裹得密不透風,懷裡揣著的幾件棉服,徘徊在在1101房門外。,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衣物輕輕放下,那一刻,他彷彿也放下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