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芷柔不知道自已在太后心裡面已經變成了先皇后的替代品,她在交談中也意識到了太后的善意,慢慢的也有些放得開了。

說實在的,她入宮這些天來,一直過得相當壓抑。謹小慎微,唯唯諾諾,相對來說是比較好偽裝出來的特性,但是再怎麼好偽裝,也不如可以肆意綻放自身天性的時候。

在這邊過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懷念現代的生活。哪怕金枝玉貴的娘娘又能怎麼樣呢?照樣也是層層宮規下的犧牲品,皇帝手裡的玩物,一招不慎都可能丟命的弱者。

這真的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進了宮之後,柳芷柔唯一稱得上可以說上話的朋友就是艾紫怡了。艾紫怡本身天性活潑而莽撞,如果柳芷柔再暴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本性來,她們兩個可就真的是一味的往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了。

柳芷柔不怕這些,她在這邊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在乎的親人,單憑皇宮守衛表現出來的戰鬥力,也不足以留下她的小命。

艾紫怡不一樣,她是真真切切在這邊長了十幾年的人,有親人也有朋友。哪怕他自已孤身逃了出去,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卻因此而帶累了父親的前途,帶累了家中的兄弟,那是比殺了她還讓她感到難受的。

說她們愚昧也好,說她們沒有見識也好,她們的確把家族的榮辱,父兄的前途看得比自已的命更重要。

就像秋菊,家中遭逢大難之後,她一個不過幾歲的女孩子,不指望著自已倖存的哥哥,能夠成才,為自已遮風避雨,而是為人奴婢,隻身進入宮中,只為了一個能夠為亡父證明,給哥哥一個清白人生的機會。

柳芷柔自然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也不覺得這麼做的人有多偉大,但是她也不想因此對那些可以做到這一點的人進行嘲笑,更不願意因為自已一時的暢快而毀壞她們一輩子堅守的東西。

所以當柳芷柔和艾紫怡獨處的時候,更多的還是勸她謹慎,勸她多思,勸她不要對皇上動情,而不是肆無忌憚的發散著屬於自已的想法和意志。

獲得來自現代社會的自由意志,對於如今的宮廷女子來說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如果她們意識不到自已身上捆著的枷鎖,那她們就能夠繼續好好的生活下去,哪怕這生活並不美滿如意。

但是當她們真正意識到了的時候,必然會想辦法去掙脫這枷鎖,最終造成的,很有可能是更大的悲劇。

面對太后,柳芷柔當然也不可能將自已的秘密全盤托出,甚至不可能完全展現自已的性格,但是略微放開一些應該還是可以的,不用像在賢妃宮中那樣小心翼翼,非常謹慎的活著。

說不好聽一些,賢妃雖然一口一個妹妹,但是和她之間的關係,比起姐妹來說,更像是競爭對手。

在這個女人沒有機會建功立業的時代,她們需要博得同一個男人的寵愛,才能夠在這個冷酷無情的地方更好的活下去。

在這種時候別說本身沒什麼情分,就算再大的情分也不管用的。

太后跟她們不同,太后是上一代宮鬥冠軍,不需要完全仰人鼻息的生活。

雖然太后也因為自已的訴求,在很多時候需要對皇上擺出一副服從的樣子來,但至少混的也比她們這些倒黴孩子好太多了。

柳芷柔和太后又不需要競爭,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她們是同一陣營——一者依附於另一者。

對於這一點,柳芷柔沒什麼不好接受的,畢竟她家裡那些人都是什麼樣子,她自已心裡也略微有些數。

她的父親雖然說是有一點小聰明,但終究上不了大臺面,哥哥更是連這點小聰明都沒有了,指望著他們建功立業,成為自已的得力助手,不如做夢更快一些。

而且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她又不是原主,跟家人相處也不過是短短十幾天的時間罷了,真說有多少深厚的感情,那倒也不可能。

不過,有一點她倒是需要查明。原主走的蹊蹺,她穿越過來的更是蹊蹺,但是這一點她暫時還沒有頭緒。

柳家之中有能力暗殺她的,有動機暗殺她的也不過是那幾個罷了。但是她左想右想,這些人的反應都不像曾經殺過她這個人一次的。

能夠悄無聲息地謀害了柳家正處於殿選狀態的三小姐,這人的本事肯定是小不了的,但是她左看右看,也不覺得家裡那幾個在宮裡活不過三天的逗比,能夠有這個本事。

柳芷柔一邊思考著自已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揣測著原主當時可能面臨的局面,一邊和太后談笑風生,說起宮中的趣事以及對皇上的一些作為的疑惑。

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一心二用實在不是一個特別難以實現的技能。

太后並沒有察覺到自已被敷衍了,相反她談的相當開心,對於柳芷柔這個人,不說十分的認可,至少也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

倘若在幾年前,甚至幾個月前,太后一定會覺得,這個人實在是膽小怕事了些,嘴上雖然說的好好的,但是在實際上卻一點都不敢行動,簡直就是言語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將來絕對不會有什麼大的成就。

但是她現在才明白,簡單才好,怕事才好,怕事才不會惹事,什麼榮華富貴,什麼權勢滔天都不重要,只要活著就好。

柳芷柔得了勢,太后和她的家族不見得能夠沾上什麼光,但是如果柳芷柔闖了禍,他們卻一定會遭到連累的。

皇上就是這麼不講理,誰也沒有辦法,他誰叫他們當初沒有看到這個人真實的面目,讓他得了勢,現在他羽翼已豐,權臣是絕對沒有辦法再控制他的。

皇上是動真格的了,他們誰也沒有辦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