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還小,爺爺還在。

我們每到週日總會圍在爐邊烤火,架子上有一口鍋,鍋中煮著火鍋。其實我早就知道那不是火鍋,而是大亂燉。就像每個老人一樣,為了滿足自家孫女的願望,尋找一些替代品去哄她們,有時候哪怕自已不知道,也要創造出來。爺爺會把隔夜菜和一些蔬菜倒進鍋裡面,然後才開始煮火鍋。

沒有蘸料,他便在我碗裡放上一塊豆腐乳。豆腐乳外面裹著一層辣椒粉,這是我們湖南的特產。等待的途中我們也不會無聊,因為爺爺會給我們講故事,我也會和他聊日常。

他說以前的家可不在這裡,而是在深山老林裡面,他在那裡承包了一個魚塘,媽媽和舅舅便在那邊放羊,養魚。有次夏天,舅舅硬是要教會媽媽游泳,便把媽媽按在水裡面,媽媽被嚇到了,哭著喊他的名字,他聽到後就把舅舅揍了一頓。聽到這裡我們就笑了起來,誰會想到如此威武的舅舅也有這麼慘的一次呢。

輪到我發言了,我說這週數學課,老師問我們最大的個位數是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一個個低著頭生怕叫到我們

。其實現在看來那個問題簡直不能*再簡單了,可我們那時候怎麼會懂。老師喊了很多個人去黑板上寫字,但都錯了,我當時都快嚇死了,一直低著頭不敢說話,可老師還是喊我了。我到講臺上顫顫巍巍地寫下9就下來了,這時候老師突然鼓起掌來了,並對著全班誇我聰明。其實不是我聰明,我只不過歪打正著而已。

爺爺聽後也對我豎起大拇指,一直誇我厲害,說我是他的驕傲,他的臉笑的像朵菊花,臉上的褶子聚在一起,我也跟著傻笑,只是這樣的日子很短很短,短到我根本抓不住。

鍋裡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我和妹妹立馬來了精神,眼巴巴地盯著鍋裡,爺爺笑了兩聲便拿起筷子站起來,眼睛眯起來,往鍋裡一夾,白菜便落入我的碗裡,我們相視一笑,吃起了火鍋。那樣的日子是最不可多得的,我懷念那段有爺爺的時光,只是在怎麼樣,我也回不去了。

九歲那年暑假,我和妹妹前往廣東東莞,媽媽在那裡打工。對於我們的到來,媽媽很高興,說要帶我們去吃火鍋。一路上我們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到了店裡,媽媽點了一份魚肉火鍋,馬上要吃到夢寐已久的火鍋了,不知怎的,我竟開心不起來。火鍋很快上桌了,和想象中那般,翻滾的肉片,冒泡的湯水,直冒熱氣。我伸手去夾肉,那煙霧卻撲上了我的臉,我的視線模糊了,眼眶好像有什麼要衝出來,我知道我想爺爺了。

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給爺爺打電話,響了兩聲便被接通了,這個點了,爺爺還沒睡麼,我當時也沒想這麼多,嘰嘰喳喳地就開始講火鍋有多麼好吃,爺爺在那頭也開心地笑了。我不懂,為什麼爺爺不肯和我一起來這邊呢。

人似乎總在離別時期才開始珍惜一切,我也不例外,連雞毛蒜皮大小的事也要找爺爺說,他似乎一點也不嫌煩,總是在關鍵時期給我提供情緒價值,這樣的歸屬感是他給我的,獨一份的。

很多年後,爺爺走了。我吃了很多次火鍋,可都沒有小時候的味道;我複製了小時候的菜譜,火鍋依舊冒著泡,可卻少了些味道,我知道那是爺爺的味道。爺爺走了,連帶著菜譜以及童年的味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