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面:

軟毫抒情也立骨,傾君怎惜山陵崩。第一滴墨暈染在熟宣上,濃的是半點也化不開。山無稜,因為他怕劃破風的溫軟,所以消去了鋒銳;水不竭,因為她在等待花的情意,所以東流無終。一筆一劃的方正間,是楷書對生命的堅守,本無半點纖塵,卻為了彼此的聯絡墜落雲端。

淚泉親墨洗心悲,忘形存意不存矩。胸中一點浩然氣,高歌于山林,千鳥還巢,竹葉沙鳴,放一隻白鶴歌於九皋之上,信筆縱意間,溼了青衫,白了華髮。疾痛滿書,慘怛出心。落葉繁華的葬禮上,深深埋葬與你有關的回憶。流淌的絲絲寒意匯聚,沖刷出千溝萬壑,上窮碧落下黃泉,兩地茫茫皆不見。

老奴枯骨形銷立,素樸衣冠古風存。“鋃鐺”作響的鐐銬撞擊在牢獄的牆壁,石屑迸濺,堆在牆角。長鞭肆意舔舐著脊背,帶出一道道血肉,和大大小小、長短不一的疤痕,愈血腥,愈興奮。佝僂的身影漸漸挺拔,是隸書用沉默回覆壓迫,蠶頭燕尾,便是如臥蠶般蟄伏,卻又心懷燕子般的自由,哪怕一生陷於囹圄。

我本狂人君莫驚,心如快馬筆如龍。當我執起這一杆尖毫,這俗世間便無我不可書之事,懸崖墜石,疾風旋雨,不過須臾便躍然紙上。斷斷續續,波波復起,心的念想就是筆的章法。“顛張狂素”養就不世之名,滿壁龍蛇盡在碗底來遊,,召之即來,揮之不去,唯有狂草書生,才有字字臨水恐成龍。

筆走如刀刀似筆,曲轉不折意中圓。幾千年首尾相連,自你而始,自你而終。沒有廣泛的百姓基礎,但是圓潤如意的勾勒卻號令天下,只因一個大秦,便有了縱橫睥睨的資格。拋卻那一張黃紙,文人墨客也是追捧至極,刀法、刻法、章法,斟酌年月,得成一方印鑑,貼身而藏。篆書,從來高貴無雙,從來無鋒無稜,卻柔中帶剛。

篆、隸、楷、行、草,寫了再寫,臨了再臨,可還始終寫不出味道,豪情浸染幾段香,故園東望曲回梁,枯焦濃淡,書序牽掛,留不下,洛神驚豔空自話。一張白宣鋪在面前,熟視良久,終究落不下一個字。你想要的那個味道我還是沒有體會到,痴痴傻傻的樣子好像還只有你見到過,想給你看一輩子的字畫,想給你寫一輩子的情話,但是我還未放下手中的筆,你卻已經連我整個人都放下好一個了無牽掛,好一個,自說自話。

你想要怎樣?我又能怎樣?苦苦哀求無果,但是我還是決定繼續忍受,不知道結局如何,但是總要試一試才明瞭。總希望你回頭的時候,我能一直都在,但別讓一個人等太久,抹去了時間的韌性,他將再沒有時間。

孤孤單單跌跌撞撞,心心念念,歲歲年年暮暮朝朝。懵懵懂懂,長長久久和和美美,絮絮叨叨。

異日重逢,我當以何見你。以沉默,以淚水,還是以刀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