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明的表情之中難掩探究之意,其眉頭微皺,似乎在努力地整理著腦海中支離破碎的記憶。

反觀白梓南,神情卻是平靜如水。

“你怎麼想著瞭解千機閣了?”,白梓南輕聲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探究,同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欣慰。這份欣慰,似乎源自於對安溪明的認同,就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已一般——迫切渴望證明自已的存在價值。

“我有很多想要問你的,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麼限制著不肯主動告訴我,所以我也不會問”,安溪明的回答很含蓄,語氣之中又帶了幾分失望。

安溪明在意識空間內走到白梓南的面前將椅子抽出坐了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棋盤。

棋局之中,白梓南輕挑棋子,每一步落子都很是閒散。茶壺中的水汽繚繞上升,熱氣在空氣中形成一股股輕煙,彷彿連時間也被拉長了呼吸。

如此氛圍之下,安溪明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棋盤上的每一個棋子所吸引。

安溪明順勢瞥了眼桌邊的黑子筐,轉而又將目光移至棋盤之上。

白梓南挽起袖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安溪明也不再客氣拿起一顆黑子就將其落下。

這一子讓白梓南為之驚訝,“不錯”

二人下棋落子時,邊上的茶壺在安溪明驚詫的眼神之中緩緩飄起,不知何時自已手邊也出現了只杯子。

那茶壺將茶水倒出,安溪明歪過頭看著那茶壺,但那茶壺好似一害羞的小姑娘般,在發現安溪明注視自已後立馬慌亂起來。

安溪明對白梓南更加好奇起來,眼前之人不僅與自已的母親有關而且就博識和實力來講也是獨一流。

“我被你喚醒後我的記憶所剩無幾,但我知曉的也只有零零碎碎的一些”,白梓南兩指之間夾著一顆白子,晶瑩剔透反襯出白梓南的面龐。

見達到合適的氛圍後,白梓南也從零碎的記憶之中搜尋出一絲線索開始敘述。

“我只知道,千機閣是我和一位很重要的故人所創,千機閣創立之初僅有寥寥數人,還一直被其他宗派變著法子打壓,只有我的摯友一直在支援著,直到一次莽撞之舉讓我們成功站穩腳跟”

往事種種如同洪流一般沖刷著白梓南的記憶,此時的白梓南也沒了下棋的慾望,於是其站起身走到一旁。

只見白梓南袖子一揮一道影像浮現出來。

“正氣道盟,當時我和他們擅闖正氣道盟被抓住,在無力對抗之時千機閣以正氣道盟傳世之劍為基礎鍛造的絕世神兵出世,那時在場的人和不在場的人都被那時的一劍光芒所震驚駐足觀看,那一劍也把禍亂正氣道盟的兇手詐出”

安溪明看著眼前的畫面無不震驚,畫面內,天地一劍矗立於天邊,威壓,讓安溪明也不得不窒息。

一氣動山河,劍光乍現萬山平夷,畫面之中天地雷霆不斷地轟擊著那把神兵。

“當時這神兵處於失控邊緣,它擁有靈智,因為前任主人喜愛殺伐所以這靈智便將嗜血之道保留下來,就在即將血染山河的時候是她捨身壓制住了這神兵的爆發”

唯見一人影腳踏桃花奮不顧身奔向那神兵,縱使雷霆貫穿身軀,縱使烈風撕裂七竅。

敬佩,恐懼席捲了安溪明的內心,他不清楚究竟需要何種勇氣去直面強大自已數百倍的恐懼,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事物都顯得不堪一擊。

不知何時,白梓南的眼角滑落一滴淚珠,就連自已也沒察覺到,白梓南看的出了神,眼前之人很是熟悉,心中很是絞痛。

可自已搜遍了整個腦海都不曾想起她的面龐和名字。

眼前畫面一轉來到了那戰鬥之後。

捨身的義士和由千機閣創造出的舉世神兵讓世人對千機閣改變了看法。

“那次風波過後,千機閣成功躋身於天下十宗之一”

看著千機閣不斷壯大,宗門弟子日漸增多白梓南一時之間的感覺不是欣喜而是數不出來的悲傷。

“六劍,是她的遺物”,安溪明語氣平淡的說著,因為他在這六柄飛劍上感受到了那畫面捨身取義之人的氣息,雖然很平淡,但還是能夠有所察覺。

“你手上的六劍是我仿的,她的六劍早已不知去向”,白梓南話語中透露著冰冷,手中的雙拳也不禁握緊。

只見畫面再一次的閃現,千機閣內儼然一副煉獄的模樣,法術的光亮是那晚的唯一光芒,縱使其無比耀眼,但在白梓南看來始終那麼的黑暗。

屍山血海早已無法形容眼前的場景,大殿門口只有白梓南帶領的幾位弟子在死守。

“因千機閣日益壯大,一些宗門設法想要控制千機閣,眼看無果他們便隨意捏造個歪七扭八的事實來汙衊,當時的千機閣不想摻和這些瑣事,當時我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但是......”,白梓南面目猙獰,看著畫面之中舉劍貫穿自已胸膛的人,恨不得跨越時空過去將其斬殺,安溪明注意到了白梓南的異常便伸出手握住了那堅如磐石的拳頭。

在感受到安溪明後白梓南這才反應過來接著說道,“但是他們結合千機閣的叛徒發動清掃,一夜之間千機閣覆滅,我也因為那一劍重傷瀕死”

安溪明眉頭緊皺,對於千機閣的遭遇甚是同情,同樣也很憤怒,但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傷你那人是誰?”

只見到白梓南深吸一口氣很是不情願的嘆口氣回答道,“四方通天決的主人,方顯”

聞聽此言,如遭雷劈,安溪明終於明白為何白梓南會對四方通天決如此的瞭解,但百年因也導致了現今果,雖然方顯重創白梓南,但白梓南也沒有讓方顯好過。

致使方顯在那一夜後身患重病無法治癒,不久便去世。

可方顯所在的宗門卻並未跟著離去,而是經過百年發展成為了現在正天道盟的左膀右臂。

“玄機殿”,白梓南腦中一閃想起了那方顯所在宗門的名字,“玄機殿,是方顯所在的宗門,只是不清楚現在如何了”

“玄機殿,現在已經是正天道盟的長老級別了”,安溪明冷哼一聲對玄機殿現在的處境深表厭惡。

“若是有機會,可以去玄機殿碰碰運氣把四方通天決下闕學會”,此時的白梓南早已將往事看淡,現如今最重要的莫過於找回自已的記憶,重塑自已肉身。

安溪明倒是沒想到白梓南能說出這種話來,在這種氛圍之下,若是自已早就氣成火爆辣椒了。

“若是可以,你會去嗎?”,安溪明靈魂發問,但卻並不是為了痛擊白梓南的心理防線,而是為了看看白梓南究竟有沒有放下。

沉默良久,白梓南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說道,“如果我和你是仇人,你會讓我好過嗎?”,安溪明疑惑著,他不解白梓南這話是何意。

但就白梓南的講述來看,應是講白梓南自已和方顯,可安溪明並不知曉,就在方才白梓南想到了一段無法講述的回憶。

白梓南不願講出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和安溪明母親有關,也許是帶著些私心,再或許是因為愧疚。

“仇人也分好壞不是嗎?”

安溪明的回答讓白梓南愣了神,接下來也不知作何回答。

二人沉默著,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

白梓南重新回到桌邊坐下,一副瀟灑的樣子,隨著一子落下二人的對弈算是繼續了。

安溪明在見到白梓南落子後並未急著去對弈,反而看向白梓南,但此時白梓南的注意力全在棋盤之上。

見安溪明遲遲沒有落子,白梓南抬起頭看向安溪明。

“你到底是誰?為何認識我的母親?又為何要教我修行?”

白梓南聽著安溪明的拷問,仔細地思考了下該如何回答,但一把劍抵住了自已的喉嚨。

眼前,安溪明冰冷的目光透露著數不盡的殺氣,白梓南正在思考應如何回答,但安溪明的三個問題又讓白梓南不知怎麼回答。

現在的白梓南除了知道自已的名字,和一些不好的回憶外真的不知道任何事情。

這三個問題是安溪明早就想問的了,面對這來歷不明的人的靈魂“寄生”於自已的意識空間內,自已卻還能得到這修行的幫助,甚是詭異。

就算白梓南是為了復活而住進來,作為回報教自已修行,這種解釋雖然說的過去,但其為何會有自已母親的玉佩,又為何會認識自已的母親。

白梓南敘述的過去,疑點重重,為何其在受了如此重傷的情況下還能活下來,一瞬間的疑問讓安溪明被壓得喘不過氣。

“我不一定是什麼好人,或許還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但對於我自已我的記憶殘破不堪,能記起的事情都已經如實告知”,白梓南用手指輕輕地將安溪明抵在自已喉嚨的劍推開。

安溪明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地看著。

“至於為何認識你的母親,我想應該是緣分,也或許是意外,為何教你修行嘛,無非就是等你修為高了我也就能靠你幫我重塑肉身了”

聽完白梓南的解釋,安溪明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大半,但究竟白梓南是真的如口中之言一樣還是另有隱情自已也不得而知。

不過就白梓南對於千機閣和正天道盟畫面的情緒來看,確實不像是假的。

安溪明思考片刻,現在的情況來看也就只有白梓南知曉母親的資訊。

“我和你做個交易”

白梓南聽完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反而像是知曉安溪明一定會這麼說一樣,“你幫我重塑肉身,我幫你想起關於你母親的事情”

安溪明微微皺眉開口說道,“若是你敢騙我,你知道後果”

白梓南淺淺一笑低下了頭接著看向棋盤,安溪明收起劍看了眼。

“還沒下完......”

白梓南本想與安溪明接著下棋,但抬起頭才發現安溪明不知何時離去。

清醒後,安溪明看了眼天空,皎月高掛四周寂靜無比。

看向一旁,那無面書生還躺在地上,可環視一圈並未發現邱藝涵和木不凡二人的蹤跡。

安溪明並未多想,在站起身準備活動一下時眼神不禁移向無面書生。

“看一下,應該沒問題吧”,一邊想著,安溪明的腳步不停地走向了無面書生。

安溪明蹲在無面書生頭頂,看著那沒有臉譜的面具安溪明的好奇心不斷地衝撞著理智。

終於,安溪明在一陣心理糾結後還是伸出了罪惡的雙手。

就在那面具即將被揭下時,無面書生正好睜開眼,在看到眼前一幕後原本昏沉的頭腦立馬清醒。

只見無面書生自原地一躍而起,腳跟踢向面具將其擊飛,再退後數米再次戴上那面具。

未反應過來的安溪明愣在原地,只聽不遠處一道輕柔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無恥......”

無面書生轉過身看著安溪明惡狠狠道,“你家大人就這麼教你隨意動人東西?”

聞聽此言安溪明當即不樂意反駁道,“你這話什麼意思,要不是我們好心救你,你早就被悶死了”

“我的命還輪不到一個人境的小鬼救”

這番言論顯然沒把安溪明當回事,但奈何事實如此也只得忍了下去,沒曾想接下來的發言才是真正的讓安溪明憤怒。

“這個秘境能讓你一個人境小鬼進來,看來你們宗門確實沒人了,我看啊還是趁早散了吧”,無面書生轉過身準備離去之時,只覺背後一涼。

安溪明拔劍一刺被無面書生側身躲過,腳步輕盈向後一蹬借力將安溪明踢飛出去。

安溪明飛出數米,腹部傳來一陣疼痛,鮮血也從嘴角滲出,無面書生沒有說話只是感覺戲謔一般的挑釁。

無面書生勾勾手指示意,安溪明皺起眉頭將嘴角的鮮血拂去,在調整好後並未像方才那般莽撞的衝過去。

“清風·聞語”

剎那間一道陰風從無面書生背後吹來,那風力如同江水一般將其推向前,安溪明趁勢斜過身子一道清冽劍氣斬出。

原本並未把安溪明放在眼裡的無面書生吃了癟,那道劍氣雖被其用雙手擋下,但那內力的衝擊讓無面書生的內臟震顫著。

受了此擊無面書生一身無法用力,安溪明也並未趁人之危只是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勾了勾手指,這一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無面書生惱怒起來。

無面書生怒火中燒,他沒想到自已會被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人境小鬼逼到這個地步。他深吸一口氣,調整自已的氣息。

安溪明見狀,也不敢大意,他緊緊握住手中的劍,凝神以待,眼前之人境界比自已高出不少,只能靠技巧,畢竟無面書生受了重傷一定沒有恢復好。

無面書生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出現在安溪明的側面,一掌向安溪明劈來。安溪明反應極快,他側身躲過,同時一劍刺向無面書生。

無面書生再次消失,出現在安溪明的背後,一掌向他拍來。安溪明感受到背後的勁風,他反手就是一劍,逼退無面書生。

二人你來我往,可安溪明始終陷入被動只得等到無面書生出招再嘗試破招。

幾次交手後安溪明厭倦了,無面書生極快的速度讓安溪明不知其真實身位。

思索片刻後安溪明悄悄地使出四方通天決。

在無面書生見到原地一動不動的安溪明時,本以為是放棄了,就在其來到頭頂準備一掌砸下時,原地的安溪明身上迸射出數到鎖鏈將其困住。

安溪明真身也從側面顯出,但無面書生只是淡淡一笑,這一聲笑很輕但還是被安溪明聽到,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安溪明收起劍鋒轉而用劍柄攻擊。

可沒曾想無面書生身形鬼魅一般脫離了控制。

“看哪兒呢?”

聲音自安溪明背後響起,反應過來後無面書生的掌力已經施加於自已身上,無法安溪明忍著疼痛回身斬出一道劍氣將無面書生的面具擊飛。

自已也因那一掌飛出撞到樹上,沒有多想安溪明立馬藉著四方通天決來到無面書生的面前,就當衝動之餘那一劍即將劃過其喉嚨之時,無面書生那面具下的真容被安溪明一覽無餘。

其面容如一精緻瓷器,白皙的臉上掛著微微紅暈,那兩顆如同璀璨寶石一般的眼睛讓安溪明心中為之一顫。

那揮動著的劍鋒也在僅離幾公分之後停了下來,同一時間邱藝涵的聲音響起,“住手”

二人立馬收手,安溪明轉過身看向邱藝涵,而無面書生也轉過身將面具重新戴上。

“師姐......”,安溪明看著迎面而來的邱藝涵不知應說些什麼,若是解釋的話這不是自已有錯在先嗎。

可邱藝涵卻是拽著安溪明開始檢視傷勢,安溪明看著眼前小心翼翼的師姐心中不免一陣感動。

木不凡看了眼安溪明隨後又將目光移向不遠處的無面書生。

“你們兩個晨練也不至於這麼早吧”,木不凡和邱藝涵二人並未多說什麼,不過也早就看出了眼前的無面書生不是正身,而是假冒。

“收拾收拾,接下來可以向中心走了”,木不凡說完這話便緩步走開,安溪明不解道,“怎麼了?”

“秘境開啟的時間要過了,若是時間不到還未出去,我們就只能等下一次開啟了”,邱藝涵在確定安溪明沒事後這才放下心來,畢竟安溪明一個人境,和一個地境去打難免會受傷。

於海處,莊楊正端坐在一旁催動著秘法傾聽著邱藝涵等人的對話,而在那無面書生的面具上便是莊楊所種下的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