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夢【一】

我的眼前漆黑一片，強烈的不安感包裹著我的身體。突然，不知是什麼東西，猛然撞上我的腳，我的身體直直向前倒去。

大概是我掉進水裡了，刺骨的水將我團團圍住。我感到身體越來越沉，身上彷彿壓著一塊大石頭，要將我拉入水底。我的鼻腔裡灌滿了水，我喘不上氣了，強烈的窒息感緊緊纏繞著我。我在水裡拼命掙扎著，扭動著自已的身軀，可一切都是徒勞。我意識開始迷離，無邊的黑暗又令我心神不寧。我睜開眼，周圍的水似乎又一瞬間消失了，我大抵是沉到底了！可眼前仍然是衝不淡的黑暗。我拼命向前奔跑，想要衝破黑暗，終於，我看到了一盞燈，雖然只有一絲微微弱的亮光，但我還是渴望抓住那唯一的亮光。在奔跑中，我發現我似乎感受不到我的呼吸了，可我來不及多想，伸手去觸碰那盞燈，而我摸到的，卻仍是一片虛無。

我猛然坐起，方才黑暗的環境正從視野漸漸淡去，白熾燈強烈的光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方才大概是夢吧，畫面從眼前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是房間熟悉的陳設。我摸向床頭櫃上的手機，螢幕亮起，05:27。反正肯定是睡不著了，而且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早飯，又難得起這麼早，也該找點東西吃了。開啟冰箱，除了幾個雞蛋和前些天超市特價買的三明治外，其餘連剩菜都沒有。好吧，這都歸根於我的懶惰。“小布提醒你，吃藥的時間到了……”再次亮起的螢幕催促著我去吃藥。幫我開啟藥盒，卻發現只剩下一顆舍取林了。好吧，看來是該去複查了。我穿好衣服，對著鏡子開始化妝，畢竟沒有人會喜歡鄙視我醜陋的模樣。

我走在街上，厚厚的胭脂，用力過猛的裝扮與這座小縣城格格不入。我能察覺到周圍人或好奇，或鄙夷，或嫌惡的目光，但我能怎樣做，也許只有裹緊衣服加快腳步了。大概，我就是陰溝裡的老鼠，無論如何掩蓋惡臭總是揮之不去的。當我塗上厚重的胭脂，穿上時尚的服裝，我才能有一絲勇氣站在路上，片刻的享受陽光的溫暖。這時候，我才覺得原來我還活著。

我居住的地方附近沒有醫院有專業的心理科室，每一次複查我都需要坐上一個小時的車去市中心看病。我掛了號，我的主治醫生告訴我今天不做療程，跟她溝通一下，讓他看看我最近的狀態之類的。

“請23號康夢就診。”醫院大螢幕的電子音響響起，我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王醫生。”我笑臉盈盈地開啟門走進屋內，順手關上了門。

“小康來了啊，快坐。”

我拉過椅子坐下，面前坐著的是我的主治醫生，王萍，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女人，一頭黑髮梳的一絲不苟，一副黑框眼鏡在無形中添幾分威嚴。可面對患者時，臉上流露出的盡是慈祥之色。

“近期還感到頭暈或者手抖的厲害嗎？有什麼異常？”

“最近……啊還好吧。”

“小康，說實話。”

“王醫生手抖的毛病確實好很多了……”

“還有呢？”

“沒有了……”我捏緊了手指。

“小康！”

“好吧，耳鳴的問題，還有最近不太想吃東西，本來很想吃的東西，結果拿到又想吐了……”

“小康，我知道你壓力大，但飯或多或少都要吃一點，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王醫生，我的藥沒了。”

“好吧，看來你不打算告訴我，我看看啊……你的藥根據你這次的情況，我在上一次的基礎上又給你增加了兩種，記得按時吃，一天一次，睡前吃就可以了，左轉繳費，然後就可以去一樓拿藥了，吶，這是單子。”

“好，謝謝王醫生，王醫生再見。”說著我便起身向門走去。

當我的手搭上門把手時，王醫生的聲音卻從身後響起，“小康，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會好起來嗎？我不知道，但我大概是活不久的。

隨著電梯門的開啟，一群人推著一個面目全非的人進了電梯，看身高，年齡可能只有五六歲，世界真是可悲啊。走進一樓大廳，濃重的消毒水味充斥著我的鼻腔，嗆得人有些難受，他無時無刻提醒著我，我是屬於這裡的病人。我將單據遞給在各類藥物品中穿梭的女孩，返回來的是一堆所謂的對我有益的藥品。一句話也沒有做到醫患間的默契嗎？好吧，也許我只是想讓人走進我的內心罷了。

我上了公交車，刺眼的陽光順著窗戶溜進昏暗的車廂，耳邊是兒童的笑聲，在從前，我想我認為他們是最純真浪漫的，而現在曾經的歡聲笑語成為了刺向我的尖刀。曾經的我也可以自由的沐浴在陽光下吧，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向前開著，嘈雜的說辭填滿了車廂的每個角落。我細細聽著，有阿姨們討論今天菜市場的菜價，有中學生分享著班裡的趣事，有小孩兒們玩著你拍一我拍一的遊戲。我望向窗外，眼前的事物迅速向後倒去，我猛然意識到我之前的生活有多可笑，也許，是我不解風情了吧，我感到我的生活如如過往雲煙吧，轉瞬即逝。車越來越晃，我緊緊抓住扶手，儘量讓自已所佔的位置再小一點，讓自已淹沒在狹小的車廂裡。

“你好，可以抬一下腳嗎？你踩到我的包了。”

少年清澈的嗓音如一注泉水幽幽傳進我耳中，我轉過去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映入眼簾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我不禁愣了神，少年的身上是那樣耀眼，好久沒有見到如此充滿生命力的人了。“你好？”少年揮了一揮手，我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啊，我沒注意到。”我道著歉，往後退了一步，不禁懊惱，我在幹什麼……盯著陌生人看，好沒禮貌，又惹麻煩了……

“嗯……你沒事吧？”少年探出頭，額前些許碎髮被風微微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