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拐八拐的,李五妮帶著江河來到了後廚,讓江河等了一會兒,李五妮帶著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走了出來。

不用說,這自然就是劉鐵山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臉紅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伕,倒是符合他的職業。

劉鐵山多少有些禿頂,但是看上去還是很面善的,他笑盈盈地走到江河面前:“小兄弟,可真是多謝你了,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昨天職工們都說這魚好吃,還有好些沒吃到的都嚷嚷著我做得太少了!”

江河見狀,也連忙熱情地開口:“嘿,劉大哥,你說的哪的話,你專門把一部分錢等價換成票,是你幫了我大忙才對,有時候有錢都買不到票呢!”

二人這一陣商業互捧後,劉鐵山面色一正,開口道:“江老弟,這魚我還得看看再過稱。”

江河點了點頭,這倒也正常,劉鐵山要是隨隨便便就收了魚,他倒心裡不踏實呢!

一旁的劉鐵山從幾個桶中隨機抓了三條魚,拿起旁邊的刀駕輕就熟地給三條魚開膛破肚。

看這三條魚也都是肉質鮮美,跟昨天一個樣,劉鐵山鬆了一口氣。

他怕要量太大,江河抓不到這麼多,就給他拿沒有這麼好的魚湊數。

隨後,劉鐵山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江老弟,昨天這魚給一塊五,是想著我第一次跟你打交道,怕你不賣,提前也跟你說了。”

“所以今天這價格,恐怕就按不了一塊五了,畢竟我們這裡可不是一個人說了算了。”

“沒事沒事,劉大哥,我理解。”

江河笑著開口,沒有絲毫意外。

畢竟是國營廠子,層層分管,還有監管機制。

劉鐵山作為大師傅雖然有權利指定食材,但是具體的手續、賬,還是在後勤科走,他這要江河的魚也可以,但也不能高出市場價太多。

見江河這麼好說話,劉鐵山對江河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對江河開口道:“老弟,你是個痛快人,以後在縣城有什麼事,就直接跟老哥說,老哥還是多少有點人脈的。”

江河見狀笑盈盈的點了點頭,對劉鐵山有了些好感,直來直往的,他倒是個實在人!

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心裡也能踏實一些。

江河又跟劉鐵山商量了一下,說還有其他的魚,劉鐵山思考片刻就說讓他回頭拿來試試。

忙完之後,劉鐵山就又給江河開了一個證明,給了他條子,江河就領了錢離開了縣毛紡廠。

到這個時候,江河才是真的把心放在肚子裡了。

以後算是有個穩定的生財之道了。

他自打回來,想的就是掙錢、上好大學。

那現在餘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學習了,

江河直接拉著板車來了縣新華書店,他打算買點書研究一下試題,因為現在的試題跟後世的試題根本不一樣。

雖然他是後世殺出重圍的中原小鎮做題家,可時代不同,他也不敢打包票自已要是參加高考能怎麼樣怎麼樣。

而且他研究好了,讓江川、江雪提前學,也算是能贏在起跑線上。

他是真的打算讓江川、江雪提前參加高考,今年第一年高考,報考條件比較寬鬆,試題也比較簡單,要是不抓住這個機會,以後只會越來越難。

今年的高考統共考五門。

必考的科目有三個,分別是語文、數學、政治。

此外,文科另兩門考歷史、地理,理科另兩門考物理、化學。

現在的高考還沒有讓後世無數莘莘學子頭疼的英語。江川江雪都是文科好,所以江河選了一些時政報紙、文學名著,又找了一些與歷史、地理相關的書籍,一共有十幾樣。

至於教輔資料、試題,他是一本也沒找到。

十年斷檔,大學生都是靠推薦,書都沒幾個人正經看了,更不要說教輔資料、試題什麼的了。

這個時候的書,一般都是幾毛錢一本,可江河這一二十樣選下來,也有近十塊錢了。

在這個年頭,十塊錢就是一家人一個月的生活費了,所以當江河抱著書來到櫃檯準備結賬的時候,櫃檯後面那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有些詫異。

現在高考斷檔十年,大學生上學都是全靠推薦,年輕人一般都沒幾個看書的,尤其是農村的。

而江河這身打扮,一看就是農村的。

他,買這麼多書幹嘛?

難道是知青?

他有些好奇地問道:“小兄弟,你買這麼多書看,你是知青?”

“我不是知青。”

江河搖了搖頭,接著道:“不是都說嘛,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現在行不了萬里路,我就讀萬卷書吧。”

江河的心中有些疑惑,這男人問自已這個幹嘛。

“是這樣啊...”

男人有些失望的樣子,不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接著又道:“小兄弟,那你們大隊有大城市來的,英語好的知青嗎?”

“我們大隊就沒多少知青,還走了不少,下一批還沒到。”

江河聞言開口。

這個時候,知青下鄉都快要結束了,這兩年管得也鬆一些了,有門路的知青能走的就都走了,否則他也撈不到知青在時的房子住。

“哎...想想也是,咱們縣城,大城市來的知青本來就少,現在這情況,稍微有門路的都走了,剩下的沒門路的,英語也不會好到哪去。”

男人輕輕地搖了搖頭,一聲嘆息。

聽到男人反覆提到英語,江河有些好奇。

這個男人找英語好的人幹嘛?

別說是現在很多知青都找門路回去了,就是以前他也不好找。

因為知青下鄉一般都是高中畢業生,這些年又不高考,學英語的有幾個?

英語好的又有幾個?

除了那些家庭條件特別好的!

但是那些人,到這個時候基本上都想盡辦法回城了。

可江河不是啊!

他的英語挺好的!

當年他高考的時候,英語差幾分都滿分了!

思索片刻,江河覺得這是個機會,就大著膽子問道:“大哥,你找英語好的人幹什麼?我英語還行。”

聽到這話,男人抬起了頭,他看了一眼江河,隨後有些失望的低下了頭,接著道:“就你?算了!”男人倒不是看不起江河。

而且江河已經說他是農村的,又不是知青,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英語?

這便是男人的想法。

江河見狀,大概猜到了男人的想法,他開口道:“大哥,以前我們大隊有知青的時候,我也跟著學過的。”

聽到這話,男人又抬起了頭,他道:“省裡有外文期刊、文獻,下發到了各個書店讓翻譯,這些東西可不是會點英語就行的。”

“是這樣啊。”

江河笑著開口,跟男人聊起天來。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因為這事兒太愁了,還是太無聊了,還真跟江河攀談起來。

男人跟江河一邊聊,一邊算賬,江河也摸清楚了一些基本資訊。

他叫賀青漩,是這家書店的負責人,職務是主任。

江河記得後世的新華書店算是企業了,而賀青漩說是事業單位,那應該是後世改革了。

這期刊、文獻呢,是省裡下發到市裡,市裡下發到縣裡的。

每個月他們都有翻譯期刊、文獻的任務,完不成的話倒也沒有什麼大的處罰,只是象徵性的扣一點補貼。

但是...很丟人!

在這個火紅的年代,無論是體制內還是體制外,絕大多數的人,無論是思想上還是行動上,都是奮勇爭先的,生怕自已落後別人。

剛才他說翻譯任務,江河有點心動,可瞭解清楚後,他就有些不敢了。

江河穿過來之前,原身是一個只上了高小的人,高小畢業後就直接在家照顧弟妹了,他壓根就沒學過英語。

他要是吭哧吭哧翻譯出來期刊、文獻什麼的,碰到有心人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江河決定還是算了,把手中的錢遞給了賀青漩。

就在這時,他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翻譯稿費多少錢?”

“千字八到十塊,一份期刊、文獻,一般也就是兩三萬字。”

“臥槽。”

江河心中一驚。

八到十塊!

穿過來之前,他因為工作的原因,沒少整理學習這個時代的資料。

他記得明明是三塊啊!

難道是他的資料理查錯了?

下意識地,他開口問道:“這麼高?!”

“其實現在稿費也就三塊左右,可是國家現在各方面都需要發展,外文期刊、文獻的參考很重要,所以這方面的稿費要高一點。”

賀青漩開口解釋。

說完,他又有些無語地看著江河:“打聽這些幹什麼,就你那點英語水平,也翻譯不出來。”

這話有點不客氣,可是江河並沒有在意。

這個時代,農村人自已都覺得城裡人比自已高貴,就是有些不歧視都城裡人,久而久之也會有些看不上農村人。

賀青漩這,還算好的呢。

頓了頓,江河道:“我要是會呢?”

“你要是會,我給你申請都按十塊!”

賀青漩以為江河在打趣他,便開口說道。這話一說,江河更心動了,可是他心裡還是有些猶豫。

做吧,害怕被別人看出來貓膩,不做吧,千字十塊,一本二三百,這不比干什麼強?

說起這個,不得不提起來他前世的狗老闆,天天給他畫大餅,逮著他使勁用。

且不說他一個綜合辦公室的文員還要幫設計的人查專業資料、翻譯,甚至談客戶的時候還讓他做現場翻譯,反正什麼只要跟文字沾邊的工作,他都得幹!

江河本身底子在那,又有畢業三年工作經驗六年的經歷,讓他翻譯文獻的話,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根據江河的估算,一本文獻兩三萬字的話,他稍微努努力,一天翻譯兩本還是沒有問題的!

兩本就是五六百塊!

這不比抓魚輕鬆?

下一刻,江河做了抉擇。

接了!

人不大膽地不高產!

他看向賀青漩:“給我拿幾本吧,我翻譯。”

“就你?”

江河思索時臉色的變換被賀青漩看在眼裡,他只當江河是年輕小夥子在賭氣。

“成不成,你讓我試試,你又不吃啥虧,我除了跟知青那會兒學過,自已也看過學過的,我想著多學點東西總沒錯。”

看到江河這麼有自信,賀青漩索性死馬當活馬醫了:“給你也行,你要交押金,一本五塊,然後還得三天內給我拿回來,要不快到月底了,我再找人來不及...”

賀青漩還是不相信江河能翻譯出來,不過不知道等江河把一摞一摞的翻譯資料放在他面前,他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而江河打下賭交完錢,便帶著近二十本書離開了新華書店。

交完錢江河帶著近二十本書離開了新華書店。

拉著板車,江河先回了大隊。

他想著跟李建民商量商量先不做工。

既然他要掙錢,要學習,那他就沒時間去大隊裡上工了。

把有限的時間放在更掙錢的地方,不好嗎?

李建民出去忙活了,江河等了快一個小時,李建民才回來。

進了屋,李建民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缸子水,點著了旱菸,才對江河開口:“咋啦大河?”

“建民叔,我想著以後不讓小川上工了,我想讓他繼續上學。”

江河聞言開口道。

聽到這話,李建民的眉頭挑了挑,思索片刻後道:“行是行,可是他要是不上工的話,你自已一個人掙工分養你們三個,實在是有些費勁,而你雖然搭上了國營廠子食堂的關係,但是那也只能做補貼,不可能光靠著這個過日子不是?”

李建民只知道江河用捉魚換點錢補貼家用,不知道江河能掙多少錢。

更不知道江河抓魚有多麼輕鬆!

當然,這個輕鬆也只是相對來說的。

江河連忙開口:“叔,我也不想上工了...”

“咳咳咳...”

聽到這話,李建民直接被嗆了一口。

江河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這個年代,不上工,那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就沒有糧食。

其實也有一些潑皮無賴的不想上工,畢竟人多了,不可能人人都積極向上。

但那些人往往還有家裡人能掙工分。

再者說了,真要是不上工,就算有辦法解決生計的問題,其他人也會指著你的脊樑骨罵你懶。隔壁大隊就有一個懶漢,經常會被公社裡拉著去做思想教育呢。

江河是想讓自已幫他打打掩護?

好半天,李建民才緩過來,他對江河問道:“大河,你是想不上工,專門去捉魚?可是就算你搭上了國營廠子的關係,你要是不上工光做這個,也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這幾天,就有人在背後議論你呢。”

“而且嚴重了,可能會被當投機倒把處理了!”

“這事兒絕對不行,你必須上工,你累了我可以給你放幾天假不扣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