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菲菲回到辦公室,靜靜地坐在自已的工位上,此刻的時間已悄然指向了下午6點15分之後。

外面的雨勢雖有所減弱,但雨滴仍舊輕盈地敲擊著窗戶,發出清脆的迴響。

除了值班同事的輕微動靜,整個派出所似乎都被這雨後的寧靜所籠罩,其他人都已下班離去,只餘下這片可怕的靜謐。

在羅菲菲的腦海中,朱隊的話語如餘音繞樑,久久揮之不去。

她雙手捧著手機,輕輕放置在電腦前的桌面上,眼神迷離,思緒如潮水般洶湧澎湃。

翻了翻旁邊的筆錄,離24小時還有一段時間。

接著,她目光深邃地盯著手機螢幕中的影片,臉上寫滿了迷惘與沉思。

……

下午6點30分,海城市公安局

你好,我是本次審訊人員楊偉,來自市局刑偵大隊。

劉延一聽這名字,想吐吐不出來,因為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要吐只能吐隔夜飯了。

為什麼會被帶來市局?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劉延。

“今天,我們需要與你談談關於華新混凝土廠的一起尋釁滋事、打架鬥毆的案件,你是否清楚你為何被帶到這裡?”

到底該回答是,還是不是,劉延假裝脖子不舒服,微微的歪了一下頭,

“首先,我要明確告知你,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可能作為呈堂證供,同時,你有權要求律師在場協助你進行審訊,你是否明白?”

劉延又假裝脖子疼的微微歪了一下頭。

“姓名?”

“劉延。”

“性別?”

劉延抬頭看了面前的審訊人員,

“問你話呢,看什麼看。”

“你不會自已看麼?”

“劉延,你什麼態度!都到這兒來了,還如此囂張!”

“告訴你,來到這兒,是隻虎你得給我臥著,是條龍你得給我盤著。”

沒想到面前的審訊員,火氣如此之大。

審訊室的空氣中瀰漫著一種沉悶而壓抑的氣氛,劉延感覺到彷彿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市局刑偵支隊的民警楊偉,看上去年紀偏大,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兩鬢有著稀疏的白髮。

在方形的臉上,鑲著一雙濃密烏黑的眉毛,掛了一雙單眼皮的眼睛,眼睛看上去無光,上嘴唇有明顯剃過鬍子的痕跡,看上去剛剃沒多久。

楊偉的旁邊坐了一位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是個記事員,名叫小苗,長相不是很出眾,看上去像個實習生。

劉延坐在審訊室的正中央,雙手被銬在椅子兩側,銀色的銬鏈在微弱的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看著眼前衝自已怒吼的民警,劉延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為何會被市局的人帶走。

難道,蛇皮一夥兒人,也被帶到了市局?

原本一切都在自已的掌握之中,現在卻半路殺出了個市局,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也不知道現在李夢是否拿到手機交給菲菲警官,更不知道天小姐現在是否身處險境。

一切都是來的那麼突然,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似乎沒有一個人或物是對自已有利的。

面對楊偉的呵斥,劉延滿不在乎,四周觀察了一下,發現牆角有個攝像頭,但是攝像頭沒有亮光,懷疑已經被關掉了。

劉延懷疑這是一場私下審問,只是地點在市局。

“現在幾點?”劉延突然問道。

“現在幾點,跟你有什麼關係,老實交代我們問的問題,積極配合調查,是你的責任和義務。”楊偉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呵斥。

劉延想透過時間判斷,是否在下班時間問話,若是,就更進一步驗證了自已的想法,但明顯行不通。

只能嘗試用上廁所的辦法,去審訊室外面找一下時間,但不知道行不行。

“請你詳細講述一下,今天下午13點到14點之間,你參與的混凝土廠打架鬥毆事件的經過。”楊偉繼續問道。

“我想撒尿。“劉延裝作憋不住的樣子,扭曲著身子,使勁兒夾著雙腿,手也不停的在顫慄。

“撒什麼撒,憋著,回答完之後再撒!”

“憋不住了!”劉延精湛的演技,十分逼真。

“憋不住也要憋著!”

“你作為一名刑警,難道不知道,嫌疑人在審訊室的基本人權和待遇應當得到保障嗎?我要告你!”

“告我!你告啊!我叫楊偉!告的時候名字別寫錯了!”

劉延雙手握緊拳頭,能夠清楚的聽見手銬在桌面摩擦的聲音,眼前這個人的囂張,讓劉延憋尿的演技更加逼真了。

突然,當楊偉再次準備審問的時候,好像突然接到了一個命令,一隻手捏著耳返,對著右邊的牆看了一眼。

劉延瞬間明白了,其實是一塊玻璃牆,從外面能看見裡面,那麼這樣的話,肯定外面還有人在監視。

劉延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警察,能夠保家衛國。

因此學習了不少關於警察的專業書籍,包括心理學等相關書籍。

但是因經濟條件不允許,只能輟學。

楊偉朝著劉延走了過去,解開了劉延的銬子,又重新戴上了一副銬子。

“走吧,撒尿去吧!”楊偉一把拽著劉延,推出了審訊室。

果然不出所料,一出門,劉延就看見了牆上的鐘表,已經快8點了,而且警局裡面沒有其他任何人,安靜的出奇。

這奇怪的現象,讓劉延更加堅信自已的想法,這根本就是一場私下審訊。

但如果是這樣,只要自已不招,那麼他們就拿自已沒什麼辦法。

因為,白天的時候,在混凝土廠轉了兩圈,專門挑的一個沒有攝像頭的死角。

現在唯一的證據,如果順利,那就應該在菲菲警官的手裡了。

不好,萬一菲菲警官將證據直接交給市局,那……除非李夢已經按照自已的說法,把影片處理過了,就算給了,也只是對自已有利,只能相信李夢肯定能完成。

“劉延!”

楊偉跑到廁所裡面,拍了一下劉延的肩膀,劉延嚇了一跳。

廁所裡面並沒有攝像頭。

“怎麼了,楊警官。”劉延仰頭弄完最後一哆嗦、舒服的說道。

“其實,我現在就可以把你無罪釋放。”

劉延一回頭,看見楊偉賤兮兮的樣子,還拿出一根菸遞給自已。

劉延接過煙,楊偉親自給他點著了火。

深吸一口,再噴一口煙,久違的感覺。

“說吧,什麼條件?”劉延問道。

“果然聰明,有魄力,那我就開門見山了,其實很簡單,只要你發一個影片就行。”

“什麼影片?”

“一個澄清影片。”

“成親?我跟誰成親?”

“不是讓你跟誰成親,是讓你跟所有人澄清。”

“哦……你說的是澄清。”

“你只要澄清你和昨天那個開豪車的姑娘,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關係即可,就說你是他的同學。”楊偉笑著說道。

劉延瞬間頓悟,合著搞了半天,在這兒等著的,看樣子天小姐已經被人給盯上了,早知道就不接這門差事了,但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這下就變得有意思了,不過就是一個巧合之下,拍的影片,沒想到被人盯上了,這種被針對的感覺,還真是有點說不出來。

這種情節,放在古代,那便是賞萬兩黃金,離開我女兒;放在現在,也得是給你十萬,離開我女兒的情節;怎麼到了我這兒,反而變成了被迫免收費服務了。

“我能得到什麼?”劉延想了一通問道。

“你能得到自由!”

“那要是我不同意呢?”劉延繼續抽著煙。

“那就要把你關起來,關到你同意為止了。”

“是嗎,我怎麼記得毆打他人的,或者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

“況且,我是被打方,對面是群毆我!”

“對於群毆的,應該是十到十五天的拘留吧?”

“而且,我身上還有他們留下的證據,你不審他們,反倒在這兒審一個被打的人,你不覺得搞笑麼?”

劉延說完,把衣服撩了起來亮出今天被蛇皮劃傷的傷口,接著又說。

“我要是沒記錯,只要打人方沒有傷情,那麼被打方,也不會被拘留。”

“呵呵,你怎麼就確定對方就沒有傷呢?”

楊偉看著劉延囂張的表情,心裡的氣兒不打一處來,有種想幹但又幹不掉的感覺。

“那你怎麼證明我打了對方,對方有傷呢?你又怎麼拘留我呢?”

劉延的一段神似演說家的分析,讓楊偉臉漲得通紅,像剛下蛋的雞屁股一樣,耳朵都快冒煙了。

不過現在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劉延動過手,打過人。

無論是從現場的痕跡,還是目擊證人,或者說是影片監控,都沒有直接證據證明。

因此現在楊偉是比較被動的,他知道,如果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不了任務,那就只能去找新的證據。

劉煙吸完最後一口,將菸蒂丟進了廁所,一個轉身,還故意撞了一下楊偉的肩膀,瀟灑的朝審訊室走了進去。

楊偉看著劉延的態度,便知道劉延肯定不會答應的。

楊偉趕緊撥通電話請示:“還需要再審嗎?”

“繼續,一定要拿到他澄清的影片。”電話那頭一個渾厚可怕的聲音說道。

“嗯,好的,我會審到到他熬不住的,就算整晚不睡覺,也要趕在明天下午三點之前完成任務!”

……

“不好了!不好了!楊組長,他……他……暈倒了!”審訊室裡的記錄員小苗十萬火急的跑到男廁所門口慌張的說道。

楊偉趕緊撥開小苗,朝著審訊室奔去。

這萬一要是出了事,那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脫不了干係。

等楊偉趕到,劉延已經口吐白沫了,身體好像還在抽搐。

“快!快!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快啊!快啊!”

“哦!哦!哦!”

“喂,120嗎,這裡是公……”

楊偉瞬間滿頭大汗,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看著玻璃牆後面,但玻璃牆後面此時已經沒有人了。

幸好,醫院很近,救護車三分鐘就到了。

“趕緊通知病人家屬!你們誰,跟著一起!”

楊偉看著記錄員小苗,示意讓小苗去,可小苗哪裡見過這個場面,現在都嚇得不行了,所以,也只能楊偉陪著去了。

“快啊!你們到底誰去!”

“我去!”楊偉上了救護車。

楊偉在救護車上,仔細回想了一下審訊過程,在小苗的視線中,是完全符合審訊程式的,但是監控沒有開啟。

一旦追查下來,很容易就會陷入被動的局面。

到了醫院急救室,劉延被推了進去,楊偉在外面打了一個電話。

“什麼!暈倒了!口吐白沫?”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會這樣,他媽的,難道他有什麼疾病嗎?”

“楊偉,聽著,現在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他的命保住,我現在就過去審訊室。”

“好!”

“還有!一定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否則,都他媽完蛋!”

“一定!一定一定!”

“嘟嘟嘟……!”

楊偉做夢都沒想到,現在如此焦急的竟然是他。

也沒想到劉延那小子居然是個硬茬,更沒想到,劉延這小子會有病!現在心裡是後悔莫及。

連忙拿起一根菸準備點個安慰,一個護士恰好走過。

“這裡不許吸菸,這裡是醫院,你不知道麼?虧你還是個警察!”護士蔑視了一眼大聲的說道。

楊偉看了護士一眼,敢怒不敢言,又把煙插了回去,他現在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一想到自已的警隊生涯,眼角的淚水便不自覺地泛起,心間泛起一絲難言的酸楚。

已至中年,四十餘載光陰匆匆而過,投身於警察這份神聖的職業已有二十多個春秋。

然而,歲月並未給予他期待的榮光,仍舊是一名普通的組長,連副處的位置都未曾觸及。

更為痛心的是,如今的他,還要繼續做著見不得光的事情,這讓他感到無盡的沉重和迷茫。

他不禁自問,這樣的付出與堅守,到底值不值得?

當初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哪兒還有回頭路呢,只是沒想到陰溝裡翻船會是這般的心驚肉跳。

“叮……!”楊偉電話來了。

“怎麼樣?人醒了嗎?”

“還沒有!”楊偉看了一下急救室的門還關著。

“攝像頭的事情我處理好了,你現在必須跟著那小子,他到哪兒你到哪兒!如果醫生問起他的家屬,你就說正在聯絡中,沒那麼快!若真是到了那一步,我到時候再想辦法!”

“好的!楊……!”

“電話裡面別叫!”

“嘟嘟嘟……!”

楊偉聽見這個訊息之後,心裡才舒緩了一些,現在就期盼著劉延那小子早點醒過來了。

看了看手錶,晚上9點多了。

終於,急救室的門被開啟了。

“怎麼樣,醫生,他怎麼樣?”楊偉趕緊上前問道。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病人家屬呢,怎麼沒來?”醫生四周望了望,大聲說道。

“情況比較特殊,還在聯絡中。”楊偉皺著眉頭小聲說道。

“那你現在跟著一起去病房吧!”

醫生說完準備走,又被楊偉攔下。

“醫生,醫生,我問下,他是什麼病?”

“是不是在你們審訊室暈倒的?”

醫生說話直截了當。

“不……是……”楊偉半天一個字說道。

“跟我說實話,我才能給你病因!”

“是…的……”

“那就對上了,患者先天性的心律失常,加上一天沒吃東西,再加上你們的審訊室環境,他應該還抽了煙,對吧。”

“嗯嗯……是的!”

“趕緊的吧,別杵在這兒了,去病房聽醫生安排吧,該繳費繳費,該聯絡家屬聯絡家屬。”醫生說完,就離開了。

站在原地的楊偉,此時心中的石頭終於是落了地,趕緊撥通了電話:“安全著落,已經醒過來了。”

“好!能出院麼?什麼問題?”

“現在不能,醫生給安排病房了,應該是要住院,醫生說是屬於心律失常引起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先守在那兒,今晚就辛苦你了。”

“好的好的,不辛苦不辛苦。”

楊偉掛掉電話,一路小跑趕上劉延的病床進了電梯。

“402號房2號床!劉延!”護士確認了一下之後,將劉延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