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雍景二十三年,初冬月,北地燕州總是冷的快一些,是夜起了鵝毛大雪。

小小的村舍中暖黃的窗欞投出兩個人影來,趙氏夫婦正圍坐在炕上說話。

趙大光看相貌便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這會正沉著臉思索什麼,趙秦氏便為他端來熱騰騰的洗腳水。

“當家的,先洗洗腳吧。”

趙大光邊卷褲腳一邊朝婦人說道:

“秀梅,給柴房加個炭盆吧,別給那丫頭凍死了。”

趙秦氏聞聽丈夫的話一雙濃黑的眉毛皺成一個川字,她乾脆把水盆往地上一杵,水花濺了自已一身。

“就你心軟,該不會你也跟那個小賤人有首尾吧?”

男人一聽黝黑的臉上起了一層不自然的紅色,他清咳一聲白了趙秦氏一眼。

“你這張嘴啊!那沫姐兒從小養在咱們家,也算是我半個女兒,怎的我跟她……”

忽而一陣北風吹開了窗,大雪帶著刺骨的寒風飄進了屋。

趙大光趕緊又上炕去關窗,而趙秦氏卻趁這個空檔又開始喋喋不休的說了起來。

“我們家供她吃,供她穿,好不容易把人養大了,這還沒跟恆哥兒拜堂呢,就敢和人淫奔了,幸虧村頭王寡婦瞅見了,要不然咱們辛辛苦苦這麼多年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趙大光聽的有些不耐,他朝自已媳婦擺了擺手。

“好了,你且消停著點吧,你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她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被你丟在柴房那陰冷地方,這夜這麼大的雪,你還真想凍死她不成?”

“凍就凍死了,總好過她來日再跟人跑了,咱們趙家的臉面都給那賤人丟盡了!”

趙秦氏說著撣去身上的水漬,又朝著還杵在炕上的趙大光吼了句:

“你還洗不洗,不洗我倒了!”

趙大光趕忙往炕邊挪,卻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娘,娘開門呀外面好冷。”

趙秦氏臉色一變,她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將房門開啟,只見自已那傻兒子趙恆正穿了一身中衣抱著床被子站在門口。

他鼻子臉凍的紅紅的,一來就往裡屋的炕上鑽。

“我的兒呀!你睡得正熱跑出來作甚,仔細著了風寒。”

趙恆盤坐在炕上,將胖乎乎的雙手暖進被衾裡,暖和一些了才對著趙秦氏投來一個乾淨明澈的笑容。

“娘,柴房太冷了,妹妹都凍僵了,我就把妹妹送進我屋裡了,先生說男女授受不親,我就來跟娘睡了。”

兒子雖傻,但一句話就解釋了他為什麼半夜不睡覺跑出來。

趙秦氏目瞪口呆,她看著自已的寶貝兒子半天才問了一句:

“你是如何把柴房門弄開的?”

越清悠悠轉醒,她似乎到了個溫暖的地方身上蓋著柔軟的棉被,周身的寒冷慢慢消退,只是她有種怪異的感覺,感覺自已不是自已了。

她的腦海裡有兩個記憶。

一個記憶是她身為華夏醫藥世家家主妙手藥王越清淺,一個記憶是她是趙家的童養媳趙沫兒,以後要嫁給一個心智不全的傻子。

分不清哪個才是她,兩種截然不同的記憶互相碰撞,只是她實在太累,顧不上理這些紛亂的記憶,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翌日。

越清淺是被一陣嘈雜的人聲吵醒的,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緩緩起身,只感覺身上無處不疼。

想來身上是掛著傷的,她正準備檢查身上的傷口,兀的,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一群手持農具的男人闖進房間,後面跟趙大光夫婦。

“你們要抓人抓了便是,破了我家的房門作甚?”

趙秦氏一個勁的嘟囔,也不敢上前,只有趙大光賠著笑臉作著揖擋在這群人前面。

“各位鄉親族兄暫息雷霆之怒,望念在沫姐兒年幼不懂事,饒她一條性命吧,日後我夫妻二人定當嚴加管束。”

聽了趙大光這話有好幾個漢子面顯猶豫,卻在這時一名瘦小的漢子排眾而出,臉上帶著陰冷的笑道。

“照大哥的話年紀尚幼者殺了人都不用償命了?是你家沫姐兒不守婦道,跟個有婦之夫淫奔,你不要臉面,我們整個趙家村還是要點臉面的,今日我等就要抓她去浸豬籠,不然我們趙家村怎麼在這天河縣立足?”

“說的對!”

這瘦小漢子的話激起了民憤,趙大光一人之力根本擋不住五六個大漢的衝撞。

可憐的越清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她就被人抓著頭髮從炕上拽了下來。

炕沿不低她又摔到了頭頓時眼冒金星。

兩個大漢沒給越清淺空檔,立刻上去將纖細的女孩反扭了胳膊按在地上。

“你們放開我妹子,你們是壞人!”

恆哥兒本來還在睡著聽到動靜便起身跑了過來,一進屋就看到越清淺被人按在地上。

他體型不小,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愣是從人群中擠了進去,伸手就去抓按著楚沫的兩個大漢。

那瘦小漢子見恆哥兒要壞事,立馬過去拽著恆哥兒的手一個巴掌呼了過去。

啪的一聲,耳光聲脆響,恆哥兒肉嘟嘟的臉頰立刻浮現出一個巴掌印,他嘴一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二叔!”

趙秦氏見恆哥兒被打,尖聲叫了起來,立刻撲向自已的孩子將他護在懷裡哄,自已也忍不住掉淚。

“二叔要抓的是趙沫兒這個小賤人,跟我恆哥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打我的恆哥兒!”

瘦小漢子冷哼一聲。

“慈母多敗兒,大嫂不是我說你你瞅瞅你把這個傻子嬌慣成什麼樣了,你們不會教孩子,今天我趙大尤幫你們好好管教管教!給我先把這個賤人拖走。”

兩個大漢應聲,將越清淺拖出房門。

趙大尤發號施令成功不禁洋洋得意,他又看趙秦氏懷裡的恆哥兒眼裡射出一絲大仇得報的快感。

平時他這個當二叔的可沒少被這傻子作弄,於是他就抬起腳準備再踹這娘倆幾腳。

“趙大尤!他心智不全,又是你侄兒你何苦一再為難他?”

趙大光擋在母子身前,平時和煦的臉此刻似能刮下層霜來。

趙大尤的陰暗心思被窺破,只能悻悻然收回腳。

“二弟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說著趙大光就了追出去,趙大尤趕緊跟在他屁股後面,一邊追一邊說道:

“大哥你別犯渾!是娘讓我來拿人的,你要忤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