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和煦。

李如凰從床上坐了起來,踩上如喜放在榻前的軟鞋,緩緩走到銅鏡前坐下。

銅鏡中李如凰瞧見如喜似有不忿,卻十分小心翼翼地掩飾著的樣子。

“怎麼了這是?”李如凰揚起一抹笑,溫聲問道。

如喜被主子這樣一問,便打算脫口而出,只是一旁的常嬤嬤衝她使眼色,訕訕地說出了另外一件事“奴婢發現您的口脂沒有多少了,但是那是大周西地特產的宋國沒有,但娘娘您一直用的那個,所以不知道怎麼跟您開口。”

李如凰一聽笑了笑,這丫頭真是什麼都擔心,“這件事啊,既來之則安之吧,用宮內御用的也行的。”

“今日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常嬤嬤在一旁提醒道。

“那便快些幫我更衣吧。”李如凰腹誹這位素未謀面的太后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今日如喜給李如凰綰了一個拋家髻,一支紅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墜月簪在發箕下插著一排掛墜琉璃簾,更顯嫵媚雍容, 額上點綴著淡淡的梅花印紋,一條赤色的長襲香雲紗裙,外套百花吉祥紋飾玫紅錦緞披肩,一條暗紅色祥雲紋緞帶圍在腰間中間有著鑲嵌著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帶,左側佩帶有一塊上等琉璃佩掛在腰間。

“娘娘今日真是漂亮。”如喜看著李如凰驚豔的樣子不由地誇讚道。

李如凰打趣道“就你嘴甜。”

如喜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娘娘,一切都準備好了。”陳禮官站在門口候著,說道。

“那便走吧。”李如凰轉過身,扶著如喜的手款款往殿門走。

慈寧宮是當今太后的居所,院子和宮殿都比一隅的其他宮殿要大了數倍,裝飾華麗,可以說是富麗堂皇。

來到殿門口,便見侍女進去稟報。

殿門微微掩著,李如凰站在門口候著,只聽見殿內不時傳出的熱鬧的玩笑聲。

等候片刻,便瞧見一個稍微年長的宮女引著李如凰進殿。

殿內鋪著厚重的地毯,儘管正值暮春,殿內仍舊燃著少許的銀炭火盆,座椅上也墊著祥雲暗紋的坐墊,好不舒服。

為首的太后,華髮遍生,卻也依舊精神奕奕,湘紅色大紅妝霏緞錦袍,綴金色小珠的袍腳軟軟墜地,摩挲有聲,紅袍上繡大朵大朵金紅色牡丹,細細銀線勾出精緻輪廓,雍榮華貴,蔥指上戴著寒玉製成的護甲,鑲嵌著幾顆鴿血紅寶石,雕刻成曼珠沙華的形狀,氣質雍容華貴,端坐在主座上。

李如凰穩穩地走上前朝著太后行了禮。

“臣妾李氏拜見太后娘娘。”

“免禮吧。”太后齊氏抬起手揮了揮,臉上帶著溫婉的笑容,乍一看還以為她十分好相與,但知道了她的手段之後便知道她是個狠角色。

太后眼神霎那間銳利了些許,但轉瞬即逝,語氣依舊和緩地問道“你便是大周的那位公主?”

“回太后,是。”李如凰溫聲回道。

“來人,把皇帝上次送給哀家的那串南海來的珊瑚珠子賜給璟妃。”太后聽後似是十分滿意李如凰的表現。

“賜座吧。”

李如凰被如喜扶了起來,緩緩地走到太后左側的首位上坐下。

身側的許多嬪妃早已來了許久,見李如凰,不由地被這位大周來的公主的美貌所震驚,不過一想到今日收到的訊息又為她感到委屈。

一個宮女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太后,賢妃那邊說今日要告假。”

“怎麼回事?”齊氏不知道昨晚的狀況,賢妃是她的表侄女,自然會多慰問一些。

宮女左顧右盼,有些不好意思,最後如實說了出來“昨日陛下昭了賢妃,故而今日身體抱恙。”

太后畢竟是過來人,卻也在聽見皇帝昨日寵幸了自家侄女而感到詫異,“那便讓賢妃好好休息,皇帝年輕力盛,不知道個輕重。”太后眉眼鬆了鬆,語氣聽著很是愉悅。

“喏。”侍女隨即退了下去。

“松枝,你去將哀家那裡的千年人參送一株給賢妃,讓她補補身子。”

“喏。”站在太后身後的宮女欠了欠身。

眾妃臉上表情都有些不大高興,但在太后面前還是面前維持著為賢妃高興的表情。

“你們也要學著賢妃,多多討陛下歡心,為王室開枝散葉。”

座中嬪妃齊齊站了起來,朝太后行禮,“喏。”

太后最後以疲乏解散了今早的請安。

“聽說宋國皇宮的御花園不管在什麼季節都花香四溢,娘娘要不要去看看。”李如凰本就是愛花之人,如喜一提便點了點頭。

“那便去看看吧。”

常嬤嬤跟在李如凰身後似是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漫步至園中,李如凰不知用何種語言來描述眼前的景色,腦忽地浮現出曾在書中讀到的詩句“琪花瑞草伴香階,翠柏虯松夾道栽。”美哉妙哉,秋季本就是百花凋謝的時節,這裡的花卻連凋謝都是那樣的富有規律,各花有各色,層層疊疊,錯落有致。

李如凰瞧見一處雪白,走上前,折下一朵雪白香花,唇角微揚,眉色勝春,望向如喜道“你可還記得在大周時,紈兒時常會帶著這樣的花去我的寢殿,就為了讓安嬤嬤去小廚房為他做他的升雲糕。”

如喜笑著答道“奴婢還記得小殿下那是纏您也纏的十分緊呢。”

“是啊。”想到那段歡快的時光,李如凰忽地徒增了不少惆悵。

“這莫不是昨日剛進宮的璟妃娘娘。”嬌媚的女聲傳來。

李如凰望向聲音來處,只瞧見一襲青色百花吉祥紋鑲邊襦裙,梳著傾髻,外搭琉璃流蘇,身形窈窕,風韻十足,長相美豔,眉眼如絲的女子走了過來。

“不知你是?”李如凰瞧著面前女子便是一位嬌生慣養的人兒。

“妹妹賢妃,今早因著身體不適,沒能去見姐姐一面。”賢妃的神情有些慵懶,嗓音瞧著確實靈動。

李如凰婉婉一笑,“既如此妹妹今日怎的不在寢殿好好休息,反倒是來了這天天重複著這番景緻的御花園。”

“我若不來這御花園,不就見不到姐姐了。”賢妃到底小孩子心性多些,說著調皮地吐了吐舌。

此話一出李如凰便知道這賢妃是來找她耀武揚威的了。

她瞧見一旁粉嫩無比的花朵,折下一支,緩緩說道“這花朵真是不禁折,不過看看折下來便比之前喪失了不少生機,妹妹你瞧著,是不是少了幾分豔麗。”

賢妃起初瞧著卻有如此,但她也不是個沒有眼裡見的,這不明擺著擱那暗諷自已嗎?

她氣不打一處,似笑非笑地望向李如凰“妹妹忽然想起來今早有東西落在了承明宮,不去取的話怕是陛下要怪罪了。”隨即也沒等李如凰開口,轉身便走了。

李如凰望著那恣意的身影不由地失笑,轉頭對著如喜和常嬤嬤說道“這便是你們今早瞞著的事?”

如喜和常嬤嬤垂著頭沒有回話。

李如凰捏著花,眼中帶著些許憐憫,自顧自的說著“年輕氣盛,得到了皇帝的寵幸,自已便洋洋得意,殊不知自已早已成為他人的眼中釘,笑話罷了。”說罷,皓腕一鬆,手上的花緩緩掉落。

“走吧,回宮吧。”說著,如喜便走上前扶住了她,三人朝著潭華宮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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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殿中氣氛有些沉悶,只聽見“啪”的一聲,顧裴面無表情的將一封信札扔在了楠木桌上。

顧裴望著站在面前的得力下屬,表情十分嘲諷,慢絲條理地說著:“大周皇帝可真是迫不及待,這公主才進宮不到月餘,就開始向朕索要靈州十三城,也不看看自已有命要回去,有沒有命享受供奉。”顧裴的語氣愈發不屑。

堂下之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唯恐引起陛下的怒火。

“陛下,不若我們趁著這段時間進駐靈州,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便帶著大軍進發京都,直刺大周皇宮,取那周皇項上人頭。”永安侯蔣帆一步上前,抱拳,直言。

顧裴右手臂靠在椅邊,帶著玉冠的頭藉著手部的力量緩緩側過,狹長的眼徑直望向面前的蔣帆,無言。

“不可,且不說靈州是否有大周奸細,大軍進駐靈州如此浩蕩的聲勢勢必會引起靈州百姓的驚慌,民心不定,及時後面確如永安侯所言直刺大周心臟,也勢必會給大軍帶來不必要的善後麻煩。”張周緩緩走上前駁斥道。

永安侯乃是大家之後自是瞧不起本是大周人士的張周,哪怕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那不知丞相您有何高見?”永安侯語氣有些傲慢,轉頭睨向張周問道。

“依微臣之見,若想取得一瞬之機,需要前期充足的準備,古語道‘得民心者得天下’,首先要先將靈州十三城的百姓同化,讓他們認同我朝,據微臣所知,目前靈州十三城中有不少民眾自發組成起義軍,企圖靠自反迴歸大周。”張周沒有理會永安侯不屑的語氣,而是望著座上的顧裴說道。

“丞相所言極是,只是這安撫的時間,朕怕是沒有這個耐心。”顧裴盯著張周輕飄飄地來了一句。

張周臉上帶著笑容,一字一句的推出承諾,“只需一月,臣給陛下一個民心向宋的靈州十三城。”

張周的話不由地得到了顧裴的青眼,顧裴直起身子,緩緩地鼓了幾掌。

殿中的掌聲零落,卻是置聲有地。

“好,你若這樣說,朕便給你一月。”

張周躬身,“謝陛下,若不成,張周負荊請罪。”

永安侯看著這君臣兩人的一唱一和,臉上一會紅一會白,倒是十分精彩,他氣憤地瞥向斜前方的張周,不由地暗暗恨起。

散後永安侯帶著同僚特意走在張周身後,先假惺惺地走上前跟張周打招呼。

“張大人今日真是讓本侯刮目相看啊。”永安侯笑眯眯地看著張周。

只見張周臉上掛著笑容,他一個浸潤官場許久的人怎會不知道永安侯話外音“哪裡的話,侯爺提出的方法也甚佳,只是提錯了時間,侯爺的想法怕是要在周後面實施才是個好方法,急於求成,可不是個好詞。”

“那本侯就等著張大人的成果。”說罷,永安侯哼了一聲,帶著同僚徑直離開。

張周望著永安侯離開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

“大人今日提的方法可不是個佳策。”身後傳來有些沙啞的聲音。

張週轉過頭,挑了挑眉,笑著問道。

“依小陸侯看,怎麼才算高明的辦法。”

陸昀抿著唇,深深地看了張週一眼,只說了一句,

“大人不要忘了,重中之重不是靈州十三城。”

說罷,陸昀便轉身離開。

張周側身,朝著陸昀離開的方向眯了眯眼,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