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時居

憶我舊時友，此後見無機。

玄青帶著木槿離開了殘垣中曾經叫家的地方，它變回鳥身一把將木槿甩到背上，風似的飛向祁連山深處。

一會兒，它在一處藤蔓遮掩著的石窟前停下。木槿從它背上翻下來，癱坐在地上喘著氣，半晌說不出話來。

玄青看了她一眼，從石窟前的水井取出一碗水遞給木槿。

“以後你就跟我住在此處，吊墜原先是我的寶物，戴著它山中的妖獸斷不敢傷你。”

剛才在鳥背上直衝雲霄的一幕給木槿的心理衝擊太大，她有些茫然的點點頭。

玄青道“山中雖是簡陋，但你要是缺些什麼只管告訴我就是，但你記住千萬不要下山。”

木槿晃晃暈乎的腦袋，應道“啊，我知道了。”

玄青頷首。

木槿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跟著玄青向石窟走去。綠色的藤蔓開著淡黃色的小花兒爬滿了山壁，卻在靠近石窟洞口的地方留了一圈白。石窟外看得不真切，進到裡面才發現別有洞天。

小廚房、餐桌、儲物架、衣櫃等等樣樣俱全，還有很多孩子們喜歡的小玩意兒，木槿左看看右摸摸，瞧見什麼都喜歡。

“這些東西……還是歸春那會玩剩下的。”玄青走到木槿身邊，拾起一隻木偶。

木槿看著他的眼睛，好奇的問“我娘以前也住這?”

“嗯。”

玄青的聲音悶悶的，聽上去不太高興，木槿害怕說錯了話只得閉嘴。

沉默片刻，玄青還是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你，餓不餓?”

聽了這話的木槿，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餓，她真的好餓，流年給她塞的荷包裡只有幾塊糕點，差點都給她餓扁了，等流年回來一定要好好報…

心裡的小算盤打到一半，木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回來?怎麼回來。

片刻後，玄青端著一大碗麵從小廚房出來，招呼木槿吃飯。

樸素的瓷碗顯得麵湯金黃金黃的，勻稱的麵條上點綴著青翠的小蔥，著實吸引人，尤其是木槿這樣的“餓”人。

“慢點吃，小心燙。”玄青看著木槿那狼吞虎嚥的樣子提醒道。

木槿猛嗦一口麵條，說道“跟我娘做的面一個味，以前爹孃都很忙沒空在家陪著，家裡做飯的廚娘姐姐雖然做得一手好菜，但我就是不吃一喂到嘴邊就亂哭，可把他們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等到我娘回了，我娘怕我餓著趕忙做了碗麵挑給我吃。”

“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面。”

玄青點點頭，想了一會又開口說道“她小時候也這樣，不吃飯還要人喂。”

“所以，你是我的外婆?”

“外婆，外婆是什麼?”

木槿噎住，“外婆就是，孃親的孃親。”

“歸春不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不是外婆。”

“不是這個意思，”木槿慌亂的解釋道，看著玄青疑惑的表情陷入了沉思。

半晌，終於開口“那，我該叫你什麼？”

“玄青，叫我的名字便好。”

木槿屈服了，這隻大鳥好像不太懂凡人之間的關係。

一頓飽餐過後，玄青去忙活自已的事情。木槿想起玄青上午說的話，不能下山的話那就是可以在山裡面隨意走動了。一番思索木槿準備外出探索一番。

山中花草茂盛，春花遍地。木槿沿著不知什麼野獸踩出來的小路四處張望著。

路畔的小獸從隱蔽的地方爬出，好奇的打量著小路上的陌生人，一隻青色靈蝶自暗處飛出停在木槿身邊。

亮晶晶的靈蝶立即吸引到了木槿的注意，靈蝶繞著木槿的身子飛了一圈，引著她走向另一條小路。

不知走了，周圍林子的樹木爬滿的蜘蛛網，怪詭異的。

感到不安的木槿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靈蝶只是撲閃著翅膀繼續向前，拐過一道彎後林中出現一口池塘，水面如鏡般平靜。

木槿還沒來得及感嘆，靈蝶一頭扎進水中，激起一陣水花。

霎時狂風大作，天都暗了下來，岸邊亮起一團團漂浮著的綠色火焰，陰森森的著實嚇人。

漣漪從池塘中心一圈圈向外擴散，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出來。

木槿見狀撒腿就跑，都到路口了，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問道“你要跑去哪啊……”一隻手抓住她的後頸。

“啊——”

木槿被嚇得大叫，蹲在地上雙手抱頭把兩隻眼睛閉得緊緊的，生怕看見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哈哈，真好玩。”輕快明朗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木槿不為所動依然緊閉雙眼，怕是什麼引誘她睜眼的詭計。

“誒，好像玩過頭了，”綠衣少女面露難色，碩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俯下身子去安撫被她嚇到的小姑娘。

“哎呀，對不起啦我只是想逗你玩玩，你身上有玄青哥哥的信物，是祁連山的客人，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聞言，木槿把眼睛睜開條縫，竟看見面前的少女長居然只長了一隻眼睛，碩大的眼珠子巴巴的望著她，木槿不禁打了個寒顫。

一番整頓，木槿終於平復下來，這山裡的稀奇東西果然多。

“我叫單木，你是玄青哥哥新帶來的孩子吧?”少女巴眨著碩大的眼睛，望著木槿問道。

“嗯，算是吧。”

木槿瞅見她那張臉還是覺得有點瘮得慌，埋頭撿起顆小石子在地上畫起來。

單木好奇的湊過去，想看看她在畫些什麼，卻發現地上有片東西。

“這是什麼?”

一隻泛黃的紙娃娃被單木拎起來，左看右看。

“唉，那是符靈，紙做的你小心點別弄壞了。”

“符靈?”

“嗯嗯，沒錯。”

“我見過符靈的，會飛，你這個怎麼不會飛呀?”單木摸了摸臉頰思索著，“我記得，歸春的符靈是會飛的呀，比靈蝶飛的還快。”

“不會飛是因為它還沒被啟用，你和娘……歸春的關係很好嗎？”

“那當然啦！歸春可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她可好玩了，只是自從她下山後我就這樣沒見過她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好不好……”想起昔日的好友，單木有些難過。

“你要是想她的話，為什麼不去找她?”木槿從未聽孃親提起過這事，只覺得疑惑。

單木搖搖頭，嘆了口氣，“人和妖的關係複雜，自從上次大戰後像我這種大妖是絕對不可以下山的。”

“為什麼?”

“玄青哥哥與那群修道的老頭劃了規矩，只要妖怪不踏出祁連山的結界他們就不會來討伐我們。”

木槿只覺得畫風不對，難道不應該是妖怪惹的凡人雞犬不寧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單木瞥了一眼木槿，自顧自的說道“其實，很早以前人和妖怪都是住在一起的，大家一起吃飯、睡覺、修煉，彼此之間就像家人一般，只是後來懷有嫉妒之心的人覬覦妖術的便捷，又懶於修煉，他們殺害了那些溫順的妖怪，用它們的身體制成法器供自已使用。”

“怎麼會這樣，然後呢?”木槿急切的問道。

“之後，人與妖怪的仇恨愈發強烈，直到那年的圍妖大戰，不知道多少妖怪死於非命，自此倖存的妖怪退隱山林，只有極少數扮成凡人的模樣，像人一樣生活。”

“可是，山下年年都有妖怪作亂。”

單木又搖搖頭，“不一樣的，大部分妖怪都不會隨意傷人，只會在它覺得被傷害的時候反擊，不過也有靠吃人增長修為的妖怪，就像你們凡人裡面也有靠歪門邪道修煉的邪修一樣，是會被大多數妖怪排斥的。”

木槿點頭，若有所思，看來人和妖怪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是大家所說的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