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水一般的夜,濃得化不開,睡夢中的人兒不肯醒來。

在夜色的籠罩下,牆角窸窸窣窣,似有什麼東西爬過,蠶豆大的光點將夜幕點亮。

汪汪,汪汪汪汪!

院子裡睡覺的小花大叫起來,著魔一般在走廊上亂撞,像是要把門撞開。

房門推開,流年睡眼惺忪用手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小花你大半夜不睡覺做什麼妖,明天就讓阿姐把你的吃食剋扣掉。”

空氣中充斥著的燒焦味使他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一幕,流年的瞳孔猛的放大。

“著火了!”

夜的寧靜終於被打破。

“快救火。”

“桶去哪了?”

“快快快,這邊這邊。”

佘叔上衫都未系,趕忙拿起桶到池子邊上打水。

周叔提著滿滿當當兩桶水跑到前院,朝著燃燒的地方澆去。那火勢卻不減半分,鮮紅的火焰似乎燒得更旺。看得周叔直皺眉頭,“這火怎麼澆不滅。”

謝夫人從主屋走出,看著眼前鮮紅冒著金光的火焰面色凝重的說道,“是不盡木製成的火符。”

傳說,在某個仙境的中央,長著一棵巨樹。它的樹幹暗紅,葉子泛著金光,用它的枝幹當做柴火,風吹不熄水澆不滅,即使是在水裡也能燃燒。後來有修士將此木製成火符,一旦發動便無法使用外力將火熄滅,實是霸道。好在不盡木十分難得,這火符更是難得一見。

“這火澆不滅了,佘煒快叫大家收拾收拾東西從後院出去避火。”謝夫人左看右看卻沒見著三個孩子,“孩子們呢?”

一聲慘叫從池子邊傳來,一個身著綠袍的丫鬟倒在池邊。是打掃院子的翠芽,翠芽有雙靈動的大眼睛,平常最喜歡巴眨著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此刻那雙大眼卻是毫無聚焦,死不瞑目。

“有刺客,保護好主母!”周叔大喊一聲。謝夫人抓住他的手臂,面色焦急,“快去找孩子們。”

周叔張望了一番,“老佘,保護好主母!”就向後院跑去。

流年搖晃著床上的一團“小槿,小槿快醒醒。”

木槿從被窩氣鼓鼓的鑽出來,“流年你幹嘛!”

“阿槿快些起來,前院起火,我們去找孃親。”挽蓮說道

流年扯過搭在床沿的外衫,披在木槿身上,把她一把抱起,“阿姐,走。”

前院火光沖天,傳來隱隱的打鬥聲。

嗖——

一枚暗器朝這邊飛來。

“孩子們,小心!”

噹的一聲,周叔一個翻身用劍將暗器擋下。幾個蒙面的賊人從屋簷跳下。“阿蓮,帶弟弟妹妹們走!”說完這話,周叔挺身向前將幾名賊人纏住。周叔苦練劍術幾十年,劍法精湛只是雙拳難敵四手,有些落入下風。幾名賊人見幾個小不點跑遠想抽身,但被周叔硬生生攔下。

那賊人眼見不好脫身,便什麼陰招都呈從來,正可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不一會周叔身上便見了紅。“我周厚仁,遇上家主就似那好馬遇上伯樂,今兒就是為東方家死在這也是值了!”周叔眉毛一橫,揮舞著劍為孩子們爭取時間。

恍惚間,一抹寒光從他身後沒入,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四處飛濺。周叔強忍著,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砍向一眾賊人,卻是強弩之末。一聲悶響又是幾劍刺入。

院外是一片油菜地,大片的油菜花在火光下金燦燦的。少年帶著至親大步的向前跑去。

“嘶——”

挽蓮痛撥出聲,沿路的黃花染上點點紅斑。

“阿姐,你受傷了……”木槿的聲音哽咽。紅色的暗流染紅了阿姐鵝黃色的裙襬,一枚暗器定在中心。

“沒事的,小槿乖乖,阿姐沒事。”挽蓮擠出一抹笑容。

身後的賊人窮追不捨,挽蓮卻是跑不動了。傷口愈發疼痛,看著眼前的弟弟妹妹心裡悶悶的,心中湧起萬般不捨。

緊牽的手鬆開,夜間的風吹著手心的汗,有些涼。

“阿姐,走啊,”流年轉身想扯住阿姐的手,卻被躲開。

挽蓮的眼眶通紅,眼神裡帶著一絲不忍和決絕。

“流年,帶妹妹走,姐姐走不了就留在這裡,你快帶妹妹走。”

言語間,一把長劍貫穿了鵝黃色的裙子,一點溫熱落在木槿的臉上。

“快走啊……”

流年心一橫,一路向前跑去。

無聲的淚水從眼眶落下,這會是一場夢嗎?天亮的時候大家就會回來了吧。

好不容易藏入密林,流年將她放下,用符紙佈置著什麼。

“這山裡妖獸多,你就待在這個法陣裡面千萬別出去。”流年語重心長的語氣聽著格外不舒服。

“發什麼呆,我說的記好了沒?”

木槿木訥的點點頭,流年又看了她幾眼,走下山去。

“流年!你去哪。”木槿慌了神,用沙啞的嗓子喊道。

“我去找阿姐和夫人……萬一她們在等我呢?”流年的聲音怪怪的,像是要哭了。

怎麼會不難過呢?是東方叔叔將身為棄嬰的他帶走,給了他一個家。

明明來自不同的地方,但是大家都很好。東方叔叔從來沒有待他不好,謝夫人也視他如已出一樣都不比阿姐和小槿差,阿姐更是待他不薄,還有周叔叔他們雖然偶爾會打趣他兩句但一有點事還是護著他。

“流年……你一定要回來……”

流年回眸一笑,臉上的淚還未乾,“小槿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我還要等小槿長大。”

夜間的山林不知名的蟲在草叢中叫個不停,螢火蟲也打著燈籠飛來飛去像那些捉迷藏的星星。

朦朧間,木槿看見爹從遠方歸來,帶給她一柄小劍,娘與阿姐在一旁吃著糕點說說笑笑,流年和周叔他們在練劍。

再次睜眼,太陽懸掛在頭頂上,估摸著是中午了,周圍的一切與昨夜一樣,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再等一日吧,萬一流年回來了呢。

日上三竿,又是一天。

昨夜下了場小雨,打得杏花亂掉。

肚子咕嚕嚕的叫,木槿在衣兜裡摸索半天摸出兩塊糕點,是阿姐做的杏花糕,模樣不復兩日前好看卻依然好吃,只是這花糕香甜吃進嘴裡卻是滿心的苦澀。

一番整頓,木槿決定再等一日若是流年還沒回來她就下山。

夢總會醒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