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灰意冷

“可……這是夫人還在世時便為您定下的婚約，只希望您這輩子安安穩穩！”

如夢語氣有些哀傷。

提起父母，柳夢穎平靜的神色被打破，狹長的鳳眸中起了水霧。

柳夢穎出身武侯世家，饒是個姑娘家，父母也沒區別對待。

不僅讓她從小習武，更是在她八歲那年，送她上了柳山跟著師父學習四書五經，君子六藝，策略等。

那八年，家中書信不斷，本以為還有時間重續天倫。

奈何柳夢穎下山之時，父兄已經戰死。

她還記得，素日裡眉梢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母親，那次卻險些哭瞎了雙眼，顫抖著雙手將她抱入懷中。

“我的夢夢，我只剩下你一個女兒了！娘只希望你在這上京城中做個貴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安安穩穩一生！”

看著記憶中的母親，不似往日風華，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鬢角生了華髮，眉目間再不見以往的溫情。

柳夢穎只覺得利刃穿心，連呼吸都是痛的。

但為了母親，她收斂了所有鋒芒，放下策略，拿起女紅，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將自己變成了一個無可挑剔的世家大婦。

既然母親想要她這樣，那為了讓母親安心，她就做個庸碌些的女子又何妨？

見她逐漸穩重，母親欣慰的同時也提起了父親在世時曾說過的趙乾龍。

雖然她們家沒有了男人，但憑藉著戰場上留下的威名，想與他們結為姻親的人家更是數不勝數。

再加上趙乾龍主動上門，當著母親立誓道，若是娶的柳夢穎為妻，必定還會好好待她，萬不敢叫人受半分委屈！

當時母親很滿意趙乾龍，加之趙乾龍確實儀表堂堂，讓人安心。

柳夢穎為了母親安心，便嫁了。

只是沒想到，這新婚之夜，趙乾龍便因為前線吃緊，匆匆離去。

府中婆母纏綿病榻，中饋更是無人執掌。

柳夢穎只能撐起這偌大的將軍府，卻在繁忙中也家裡少了些許往來。

等到她再次聽見母親訊息的時候，卻只聽見來人說武侯府上下一百零六口全被賊人亂刀砍死，就連剛買進府中的丫鬟都沒有放過。

可憐當時大嫂腹中還有大哥的遺腹子，還未滿三月！就這樣胎死腹中，一屍兩命！

柳夢穎得到訊息趕回家中，只看見府中遍地鮮血，空氣中的血腥味濃郁的化不開。

母親及大嫂的屍體擺在正中，其餘零零散散的棺材更是擺滿了院中。

至此，武侯府上下只餘柳夢穎一人，孤零零的活在這世間。

世人都以為武侯府就此凋零，再無起復的可能！

而柳夢穎，不過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後院婦人，能有什麼能力？

甚至，趙乾龍都覺得她不能與童歡相提並論！

畢竟童歡上過戰場，殲敵上千，得了封賞不說，還被太后親口讚譽，巾幗不讓鬚眉！

那樣光芒萬丈的人，與趙乾龍相輔相成，前途無量。

“這麼想，也能理解趙家人的心思了！”

柳夢穎低語道，畢竟一介孤女能有何用？

想著，她看向身旁如夢。

“去吧，將嫁妝單子取來。”

如夢不敢再多言，連忙從梳妝匣子底部取出了一張紅色的單子，以及旁邊的上面的賬本。

“這一年來，小姐您給將軍府上下貼補了不下五千兩現銀，但山莊鋪子還未動過，夫人為您備下的房契地契也都在這裡，這還有夫人為您在滙豐錢莊存下……”

柳夢穎看著這些物件，越發睹物思人。

“母親是為我這一輩子都做好了打算，唯恐我在夫家委屈了自己，所以樣樣都備的齊全。”

她說話時，眼眸帶著一抹紅。

“可惜，可惜啊，母親終究是看錯了人。”

柳夢穎搖頭嘆息一聲。

看著小姐心意已定，如夢卻小心的問了一句。

“只是小姐這般離去，不是便宜了他們？”

便宜？柳夢穎垂眸，斂去了情緒。

“便宜了他們就便宜了，你也聽見了，趙乾龍親口說，在他心中童歡才是唯一的妻！我在他眼裡根本不算什麼。”

“即便我忍下童歡，委曲求全，這輩子怕也是再也沒有歡愉！”

說到這裡，柳夢穎的身形慢慢變得堅定。

“我武侯府如今只有我一人在世，若活的不痛快了，父母親人的在天之靈只怕也不得安息！”

“可小姐，我們若是就這樣走了，顏面……”

如夢語氣帶著猶豫。

柳夢瑤挑眉，眸中帶著一絲晦暗。

“我們可入宮！”

“就憑我武侯府男丁全部死於戰場，我便可直面聖上，求他收回成命！若是聖上不願，我可也以命相逼！”

聽出話中的決絕，如夢噗通一下跪地，“小姐萬不可以性命做賭！”

她只希望小姐好好的！

柳夢穎本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小丫頭被嚇成了這樣，就像是怕她真的尋了短見般。

“傻丫頭，你真以為你家小姐這麼不識趣？就算真的進宮面聖，我也只會求陛下賜我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