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儘早趕到京城,崔大人安排他們乘坐海上運送軍糧的大船。走海路比走陸路和漕運通路更快一些。曹七與德旺父女倆一路北上,只用了三天便抵達津城。到了津城,嶽府安排的馬車早已等候良久。

津城,既是離京城最近的海上防衛之城,又是離京城最近的海港商業中心。匯聚了南北物資、洋廣雜貨,還有數不盡的美味食肆和特色小吃。津城人是出了名的會吃會玩樂。

“麻花!大麻花!又香又酥的大麻花,五文一個~”一個小販挎著籃子,唱著叫賣從對面走來。走到雲清身邊時,他還特意用津城人特有的抑揚頓挫拉長了聲音。

“麻花?”雲清第一次聽到這種吃食,好奇這究竟是什麼花,雲清的眼睛直勾勾地追著小販的籃子想一探究竟,只可惜小販用白布矇住了籃子,看不到籃子裡的“麻花”究竟為何物。

“想吃嗎?買一個嚐嚐吧?”雲清父親看到了女兒眼中的渴望。

雲清搖搖頭,對父親說:“這裡只是津城,到了京城怕是沒見過沒聽過的新鮮事更多。爹爹的盤纏興許還有大用處。”

一路上趕路沒有停歇,大家吃著自帶的簡單幹糧。儘管分食了德旺的兩個雞蛋,面對麻花小販的叫賣曹七還是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哎!拿三個麻花來!”曹七開了嗓門大喊一聲,叫住了小販。

小販聽了喜笑顏開地往回返,彷彿妙計得逞。

他先開白布,用粗糙的大手麻利地取出三根金黃油亮、鉸鏈形的麵食。

一邊取一邊嬉皮笑臉地說:“三位客官是頭次來津城吧,這大麻花可是津城特產,不吃您呀白來一趟津城。”

雲清拿到手裡不捨得咬,她先放鼻子上聞了聞,一絲裹著油香的鹹香味道竄進了鼻中,在嗅覺的刺激下一股口水從兩腮蔓延到口中,雲清從未吃過這樣的吃食,忍不住輕輕咬了一小口。嗯~,又香、又酥、又脆。

曹七和父親一邊走一邊大口嚼著麻花,雲清跟在後面,偷偷掰下兩塊放進了身上背的布袋包裡。上次她從這個布袋包裡掏出一個花餑餑送給了老者,這次她要把麻花留著給母親和雲朦。

上了來接嶽府的馬車,就繼續進京了。一路顛簸,沒有停歇,終於在關城門之前,他們進到了京城。連日來趕路的疲憊已經蓋過了雲清的興奮,她趴在父親的懷裡睡得好香。

隨著嶽府越來越近,德旺本已平靜的心再次忐忑起來。從津城到京城,曹七一路沒有閒,他和馬伕鄭大哥聊得熱火朝天。

鄭大哥是岳家的老家僕,在嶽府當差已近三十年,伺候過老太爺,老爺,也見證了老牌勳貴岳家被文官集團排擠,到如今嶽大人被皇上重用、被文官爭相拉攏的沉浮歷程。

曹七聽著岳家的故事和京城的掌故,越聽越來勁,一會兒幫鄭大哥點土煙,一會兒幫鄭大哥捶後背,全然不顧後面已經熟睡的德旺父女倆。

進城後,馬車穿過了寬闊的御道,拐了幾道路之後,停在了一處深宅大院門口。此處是嶽府的後門,寫著“嶽”字的一盞燈籠低調地懸掛在門口。

曹七搖醒了迷迷糊糊的德旺和熟睡的雲清,經過四日的奔波,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京城嶽府,兵部左侍郎嶽大人的私宅。

儘管睡眼惺忪,可聽說已經到了嶽府,雲清立馬抖起精神。她藉著微光悄悄打量著周圍,不敢多說一句話,祖母的那番教導她還是記在了心間。

曹七帶了不少禮盒,眾人三下五除二就搬走了。

這時,後門裡走出一個打著燈籠的、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的女人。夜有點黑,只能大致看出她圓圓的臉盤,飽滿的額頭,眼睛光亮有神,氣勢幹練沉穩。

“在下登州知府崔恭崔大人家的曹七,此次登門嶽府,給王媽媽添麻煩了。”曹七快步走向對女人,恭恭敬敬地問好作揖。

“曹兄弟一路辛苦了。聽說崔大人給夫人派來一位匠人,可是這位大兄弟?”王媽媽詢問起德旺。

“正是。這位便是登州府有名的海參匠人德旺。女孩是德旺的閨女雲清,來府上幫德旺打下手。”

德旺沒有曹七機巧靈活,他對王媽媽行禮,繼而靦腆一笑。雲清也跟在父親後面恭敬地行了全揖之禮。雲清的舉動,讓曹七投下了讚許的眼神,心想:這孩子身上沒有唯唯諾諾之氣實屬不易,張德旺竟能把女兒調教得這般利落大方,崔大人果然有識人之智。

“諸位旅途勞頓,夫人早已吩咐我備下了客房,請移步隨我而來。”王媽客氣地招呼登州遠道而來的客人。

順著王媽媽的指引,雲清與父親進入了嶽府中。嶽府的圍牆好高啊,雲清仰頭向上望,恰好欣賞到了今夜的月色。一牙上弦月掛在西面的天空中,散發著溫柔靜謐的光。京城初夏的風也如此溫柔,夾著些許溫度像母親的手心輕輕拂在臉上。此刻雲清心中盪漾著被上天寵愛的幸福。她忘記了在海上的顛簸,忘記了趕路的辛苦,忘記了逼仄的船艙……

穿過兩個院子,雲清和父親來到了住的地方,王媽媽心細地為德旺父女倆準備了一個裡外的套間。雲清的床鋪在裡面的小房間,德旺住在外面的大炕上。

雲清的裡間和德旺的外間都各點上一根大蜡燭,照得房間通亮,跳動的燭火帶動著光影亦真亦幻。

這屋子真漂亮啊,屋裡的空氣真香啊,木床上的被褥真柔軟絲滑啊,此時此刻雲清有了進入京城大員宅府的真實感。

【“真的嗎?我居然真的到京城了,我居然住進了這麼漂亮的大房子裡?”雲清心裡的有個小人在不可思議地嘀咕。】

【“是的,沒錯。你在京城,在兵部左侍郎嶽柏堯的府宅。”雲清心中另一個小人淡定地回覆。】

兩年前當把想來京城的願望告訴雲朦時,被年幼的妹妹嘲笑。在榮昌村裡,從未有人來到過京城。儘管這樣她倔強地堅持著自已的願望。見到歸山娘娘時她許願,偶遇老者時她求教,在雲清的小小世界中,她真的不放過每一個接近京城的機會。像來福來禧到家裡一樣,一切都是那麼合情合理又那麼不可思議。比做夢還玄妙。

雲清決定在京城的這段日子裡,她要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她看看這個繁華的京城。

嶽府的一切都很美好,但都不屬於自已,她帶不走一針一線,她要帶真正屬於自已的東西回到榮昌村。所以她要睜大眼睛看看,在這繁華的京城裡,她到底能帶什麼東西回去?

小裡間的面盆架上的銅盆裡早已準備好了洗臉水。雲清把自已洗的乾乾淨淨,才倒頭撲向了香噴噴軟綿綿的床鋪。被亢奮掩蓋的疲憊隨著雲清的躺下從腳底一點點向上蔓延全身,意識和身體被融化在床鋪的溫柔接納中。

好累!我要美美地做上一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