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挺拔,五官俊朗,披著青色絲質睡袍的趙林生此時光著腳,蹲著從一旁紅色的桶中挖出餌料灑向水池中,這座水池足足佔用了這座大廈的二十個樓層,一眼望下去幽暗陰森,深不見底。

一身管家服快被一身爆炸的肌肉的中年男人巴典,也是赤著腳,揹著手站在後面等候。

此時門被推開了,是一個穿著侍者馬甲的男性,頭髮抹得鋥光瓦亮,手裡拿著一臺平板,此時滿面愁容地快步走來。

巴典一隻手揹著,另一隻手挎著一件青色絲綢浴袍,向那年輕侍者瞥了一眼,沒有反應。

那個侍者服飾的男人走到趙林生身後十米遠的距離,在平板上點了幾下,然後向右一滑,調出一張頭像全紅的名單,彎下腰做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把平板雙手遞上,焦急地說道:“少爺,沒了,全沒了。”

這位披著青袍的年輕人沒有搭理他,看了一眼巴典。

巴典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向門口走去。

“劉昌啊。”趙林生開口說道:“這支行動隊的隊長劉炎,我記得是你堂哥對吧。”

名為劉昌的侍者眼睛轉了一下,有些緊張地稱是。

趙林生可能是蹲累了,稍微起了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又蹲了下去。

“來,劉昌,鏟一勺,替我喂點,我累了。”趙林生說著,把小紅鏟插回紅桶中。

劉昌彎腰低頭,額頭上一腦門子汗,眼珠左右轉了兩下,把平板放到地上,踏起小碎步走到紅桶旁蹲下。

“多鏟些,我的這隻寵物近來食量越來越大了。”趙林生低頭看著水池。

“是,是。”侍者小心地接過小鏟子,在紅桶裡狠狠地鏟了一大塊兒。

他蹲在水池邊,向下晃動鏟子,想把餌料晃下去,但是這餌料溼溼的,粘在鏟子上根本抖不下去。

“把手伸到水裡去。”趙林生向一片漆黑的水池探出一大半身子,完全不害怕自己會腳滑跌進去,把手伸進水中搖晃,為這位小心翼翼的侍者演示:“讓它在水裡化開。”

“是!”劉昌也把身子往前探了一點,把小鏟子伸進水,開始晃,終於有一些餌料在水裡散開,但還是基本都粘著鏟子。

“你是沒有看到我把手放進水裡嗎?深一點。”趙林生的聲音低沉了起來,語氣有些不悅了。

侍者劉昌狠狠點了頭,把整個小臂都伸了下去,費力地搖晃。

“再伸下去一點吧,身子離水池邊近些。快些把這一鏟餌料化掉,還得再來一鏟子呢。”趙林生站了起來,扶著腰活動了一下有點蹲麻了的兩條腿。

劉昌再次稱是,用手撐著下面的玻璃地磚,又向水池邊膝行了幾步,向下看時看到幽深的水下似乎有個龐然大物的黑影遊了過來,瞬間冷汗直冒,心臟咚咚咚狂跳,不敢向前走了,回頭看到這位年輕的少爺正整理身上掉下來的睡袍,帶著微笑看著自己,額頭止不住地冒汗,嚥了咽口水,僵硬地跪下,然後俯身趴下,身子緊貼著水池邊,用力閉上眼,一整條胳膊都放進水中開始搖晃。

他把鏟子在水下晃了十幾秒,趙林生面帶笑意說道:“不錯,應該都化開了,你還真是幹這個的料,要不是我平時喜歡自己喂,我都想專門讓你負責了。”

“起來吧,再來一鏟,那一鏟不夠這個大傢伙吃。”

“是,是。”劉昌小心起身,一身板正筆挺,用高階面料縫製的制服都被水池邊的腥味濃厚的水浸溼了。

他緊張地笑了笑,不敢抬頭去看少爺的臉,低著腰,再鏟了滿滿一鏟,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次就不那麼僵硬了,先蹲到了水池邊,單膝跪下,準備和剛才一樣趴下把整隻手臂放進水裡。

“劉昌,我覺得你只一隻手這樣喂,還不太夠。”趙林生突然說道。

“啊?”劉昌正要趴下,聽到少爺說話下意識回頭,一件青色睡袍甩了過來,蓋在了他的臉上。

趙林生一腳踢在了侍者的臉上,但因為地上溼滑,自己也險些摔倒。

劉昌一腳被踹進了水池,睡袍吸收了水分蓋在他臉上讓他呼吸十分艱難,趕忙掙扎著伸手去摸水池邊的梯子。

趙林生已經站穩了,大步走了過去,蹲下身一把按住劉昌的臉向下按,怒罵道:“劉昌,你仗著你堂哥一個小小分隊長,就敢橫行鄉里了是不是,進我這個屋還敢穿鞋,我都光著!”

“敲了狗的。”趙林生按著人頭,接著說:“人小姑娘剛滿十八,到夢迷紅當前臺剛一個月不到,你就糾纏人家,還打斷人家老爹的腿,還說你哥平時是我的貼身保鏢,有我給你撐腰!”

他鬆開手,又捏成拳砸了下去:“你哥一個小分隊長,長什麼狗樣子我都記不住,你還敢舉我的大旗!”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劉昌被打溼的睡袍蒙著臉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水池下那個巨大的黑影越來越大,應該是蹭到了他的腳,劉昌掙扎更瘋狂了,伸手去抓趙林生的手臂。

水面上下震盪,水下的事物先是頂起兩個水膜,接著突破水面張力冒出一張巨大的暗綠色的喙,夾住了向掙扎的侍者,在巨大的喙閉合起來前。趙林生剛好鬆手,蒙在青色睡袍下侍者的腦袋正好被兩個喙尖夾住,沒有造成阻礙,瞬間爆開,有睡袍罩著血液沒有大量噴出來,但還是有一些從睡袍的裂口濺到了趙林生的臉上。

水下此時傳來幾聲深沉的回聲。

“知道了,難為你吃垃圾了。”趙林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對著站在門口的管家巴典說道:“巴叔,讓他們進來。”

巴典點了下頭,左手背後,右手開啟門。

一個衣著淡雅的女孩兒含著淚,推著一個坐著輪椅的老漢走了進來。

趙林生瞥了一眼水面上那一件已經染成血色的睡袍,說道:“屍體的話沒了,老先生的腿我們公司下面的醫院能治好,估計一年多,不用你們掏錢,補償的錢不多給你們,你家那些親戚都不是什麼正經人,給多了也是害人,就只給你們二十萬,花點錢重新找個住處。”

“來,丫頭,扶我起來,咱們給少爺磕一個!大恩吶!”那老漢聲音顫抖,流著淚,用力向上撐起身體。

女孩兒早已兩道淚痕,扶起老漢屈膝跪下,感動道:“謝謝林生少爺!”

“這就只是我最大限度給你們的交代了,別的再也沒有了。巴叔,送客!”年輕人沒有阻攔,也不去扶那老漢。

管家上前,把老漢扶回輪椅上,送出了門外。

女孩兒推著老漢出門進了電梯準備下樓,淚水不停,老漢倒是表情瞬間收起,還有些不耐向後扭過頭,說道:“哭,還哭什麼,才給二十萬,打發要飯的呢!那人渣的屍體沒了,這是死無對證!別哭了!一會兒下去有人看見了再哭,省點力氣,笨死了!”

女孩兒的淚水停了,看著父親不滿的瞪著她,低下頭小聲啜泣。

“這個老頭也是個小人,腿是因為他和劉昌討價還價太狠才被打斷的。”巴典為年輕人披上那件乾淨的青色睡袍。

“所以才不能讓他太好過,倒是那個女孩兒的安置,還留在夢迷紅怕是要受那些同事們非議,調來天通吧。”趙林生自己把睡袍向前拽了拽,扣上了兩枚釦子,走到躺椅前坐下,為自己和巴叔倒了兩杯氣泡水,巴叔作為管家照顧人的水平遠不如他的武力。

巴典笑了:“少爺您要是喜歡,我安排到您身邊。”

趙林生擺了擺手,從地上撿起那臺平板,看著上面亮著的紅色名單,點選附件,播放其中的一條影片,那是天通集團地下某個研究所的監控錄影。

錄影裡一頭三米多高,鐵青色的猙獰巨人在研究所裡橫衝直撞,就是穿戴了全套動力裝甲,配備了能量護盾,全副武裝的精英安保隊伍在它的手中也像個可以隨意拆卸的人偶,更不用說那些碰一下就被撞成碎肉的研究人員們,整個研究所裡一片地獄景象。

“這個規格的屍鬼不該有這麼強的攻擊力,這是怎麼一回事?”趙林生看著監控錄影,臉色越看越陰沉。

“應該是死靈系的超凡者,能對操控的傀體有這麼強的操控力和身體能力上的增幅,至少是超凡5以上。”巴典喝了一口氣泡水,看著平板上的影片分析道。

趙林生把平板放在矮桌上,用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節捏著自己的眉心:“w13研究所,去西區警局查查,看看他們最近有沒有對死靈系超凡者的通緝,如果有的話把我們控制的警察手裡的情報買下來。”

“幾個民間組織在米德的分部和各大黑市也不要放過,都派人去打探,但是不要暴露那屍鬼是我們的,改造屍體這種事上不得檯面。”

巴典領了命令,一口把氣泡水飲盡,放下酒杯就準備去安排手下去執行任務。

這時趙林生又將他叫住,表情比得知屍鬼逃脫後還要凝重:“那天輕薄了困困的登徒子,他的行蹤和資訊有沒有收集到一些。”

巴典回憶了一下道:“叫‘米莉亞·娜比’對吧,只查出了一個同名同姓的,是北區一個藥店的老闆娘,今年都七十四了。”

趙林生捂著眼睛,仰面長嘆:“巴叔,那不可能是那個小子的真名,您別按著我那個傻妹妹給你的情報查。”

“她現在一心想的是找到這個小子之後私奔,演一出豪門悲情的戲碼。”

“明明連人家的真名叫什麼的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的真實來歷。”

一個女童唱著童謠的稚嫩童聲讓陸昊的意識清醒了過來。

“大哥哥你醒啦,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整個人一直都慘白慘白地,可嚇人了!”女童放下手中剛才一直在翻的紅繩,趴在陸昊膝蓋上,髒兮兮的小臉上兩隻大眼睛擔憂地看著陸昊。

陸昊看了看四周。昏暗陰溼,頂上的石縫中不時向下滴水,左手邊的汙水河裡散發著說不出的微妙氣味。這裡應該是城市的地下排汙系統。

這裡是米德市的地下嗎?

用了十秒左右的時間,陸昊徹底清醒了,想起了自己使用了福器‘命輪’來檢視自己過去記憶的現實,這裡是他過去的一段記憶。

女童見自己說話沒有回應,有些著急了:“大哥哥,你怎麼不說話,你別嚇唬楠楠啊。”

“哦,我沒事。是你在照顧我嗎,謝謝你啊,小妹妹。”陸昊哦了一聲,下意識微笑著抬手去摸她的頭,但是就在要觸碰到時卻直接穿了過去,完全沒有任何手感,就像是穿過了一層虛影。

“這是?”陸昊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那個趴在自己膝蓋上還在一臉焦急地盯著他臉的小姑娘。

因為是過去記憶的虛影所以無法觸碰嗎?

陸昊有些艱難地站起身往前走,果然是直接穿過了那個女童的身體,完全沒有阻擋。回頭看去,,在剛才自己坐著的位置上坐著另一個自己,一頭夾雜紅髮的灰色頭髮毫無光澤,乾枯的像是麥稈,面板慘白,瘦削地不似人形,眼神呆滯,對那個女童的呼喚沒有一絲反應,只知道裹緊身上那件沾著血汙的白色病號服。

這就是過去的自己嗎?和被餘五剛撿到時的狀態很像,就是狀態更差。

用手在那女童眼前晃了晃,毫無反應,周圍環境裡其他的所有東西都無法觸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居然有些透明。

這裡是哪兒?為什麼會有另一個自己,而且是那副慘樣?

正當陸昊思考現在發生了什麼時,幾聲沉重的腳步聲從陸昊背後傳出。

“楠楠,爸爸回來了,有沒有想爸爸啊。”陸昊身後的那扇沉重鐵門被推開了,一個一腦袋紅髮,滿面絡腮鬍,身高接近兩五的壯漢帶著兩個人搬來兩個灰白色箱子。那灰白箱子看起來極重,兩個人一起搬一個都顯得費力,而那個壯漢一個人就扛了一個,穩穩地放在地上,只是微微氣喘。

楠楠跑到那壯漢跟前甜甜地叫了聲爸爸,壯漢大笑著把她舉起轉了個圈圈,楠楠卻突然哭了起來。

“哎呀,對不起啊,楠楠,爸爸不是故意的,以後爸爸不把你舉起來了,別生爸爸的氣好不好。”壯漢趕忙慌張地把楠楠輕輕放下。

“我不生爸爸的氣。”楠楠用兩隻圓圓的小肉手抹著眼淚,指向那個目光呆滯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的陸昊,“大哥哥他,大哥哥他雖然醒了,但是不說話。”

“什麼?恩公醒了?恩公?”那壯漢趕忙跑到陸昊面前蹲下,見陸昊果然沒有反應,拿出小手電,扒開陸昊的眼皮後檢查了一下瞳孔,隨後無奈地搖搖頭。

“嚴哥,就一個實驗品而已,看那樣子用一次就是廢品了,救不回來的,趕緊扔掉才是正事。”

“你!還不是你手賤去拔正在入庫的超能藥,這才觸發警報引來了整層的安保,如果不是他,咱們所有人早就就射成篩子了!”壯漢怒目瞪向剛才說話的那個有些瘦削的年輕人,要不是因為這個陰損相的年輕人家裡長輩和自己是忘年交,他絕對會一記重拳打到這個年輕人的鷹鉤鼻上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