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虞荼第一次和本體失聯。

慌確實有點慌,但虞荼最擔心的是本體會不會在睡夢中被餓死———為了節省時間,他從圖書館借了不少書,又買了一些米麵糧油菜以及一些即食速食,打算整個九月少出門,多看書。

他的門外也掛上了【學習中,非必要勿擾】的門牌。

如果他的意識一直聯絡不到本體.......虞荼想,他大概會成為米勒克爾建校以來第一個在宿舍有吃的還被活活餓死的學生吧。

虞荼頂著不夜侯的殼子,憂鬱地嘆了一口氣。

大團濃郁的能量再次集中在雙眼,他的眼前,出現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右眼裡,是磚縫中瘋長的野草、比平常大了數圈的樹木、已經能擋住人的綠化帶、路邊三三兩兩虛弱的人群、隔很久才能看見的呼嘯而過的救護車.......

左眼裡,無論是野草還是樹木,又或是人和動物,每個人身上都延伸出一條白色的線,線有粗有細,有濃有淡,每條線外都裹著一層詭異的血色,無數線像蛛網一樣在天空中盤繞交織,擋住了碧藍的天空與傾灑的陽光,所有密密麻麻的線匯向同一個中心———

似太山上被廢棄十多年的幸福之地,衛子明死裡逃生的廢棄小區。

虞荼想起昨晚夢中孟自秋透露的一些東西。

災獸蜚啊......

虞荼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很懷疑自己的脆皮馬甲到底還能不能全須全尾地回去。

但這件事必須趕緊解決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本體被活活餓死!

虞荼板著一張臉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子,然後決定———

找!外!援!

*

“聯絡上總部了嗎?”

崇明市異處局分部裡,唯二留下來整理資料以及詢問目擊證人的兩個人愁眉苦臉。

他們倆一個負責整理崇明市歷年來所有與裡世界有關的異常點情況,以及小隊每次出任務後那又臭又長、要求繁瑣的任務報告,一個負責進行對外社交、道具維護和目擊證人保密協議的簽訂等工作。以擅長方向劃分,他們倆屬於特異組第十四小隊裡的輔助。

平時出任務時留一兩個輔助在分部鎮守完全不是問題,即使只是小隊輔助,一人幹翻十個普通人也綽綽有餘。

但這種情況僅限於“平時”,像眼下這種肉眼可見且波及全市範圍的“特殊”,別說他們兩個輔助了,就是把第十四隊小隊全員拉出來都不夠用!

被詢問“聯沒聯絡上總部”的人搖搖頭,他盯著古銅色陣盤中心沒有任何吸收跡象的鮮血:“第一次意識到不對我聯絡總部時,訊息應該傳出去了一半,現在什麼訊息都傳不出去了。”

他嘆了一口氣:“只能希望總部反應夠快了。”

“我剛剛聯絡了不夜侯前輩。”另一個人也是滿臉沉重,“但單向傳音符的效果同樣非常差,我甚至在懷疑前輩到底收沒收到。”

他們倆對視一眼,雙方眼裡都是苦笑,平時出任務時也不是沒遇見過危險,但像這樣的,確實是生平第一次。

也有可能.......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

他們都不需要測算就知道異變的源頭肯定在被廢棄的小區那裡,但一連搭進去八個隊友,連一個逃出來的都沒有,他們倆去除了送人頭並給敵方增添戰力外,沒有任何作用。

他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了,能盡力的都盡力了,這種令人束手無策,以個人力量根本無法阻擋的恐怖前,光只看著,就已夠令人心生絕望。

一直試圖用陣盤聯絡總部的柳嘉在第七次試驗無果後,終於停了手,他問:

“衛子明怎麼樣了?”

試圖將其他隊友沒帶走的防具進行細微改動,連線後變成組合型防具的宋圖頭都不抬:ap;ap;ldquo;人在隔壁躺著,一點精神勁都沒有,蔫不拉幾的。?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崇明市的普通人在頭暈目眩幾近昏迷或者直接暈厥時,第一反應就會往是不是自己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或者身體不適的方向想,但作為駐守小隊,幾乎是暈眩的感覺一出現,他們就意識到了問題的核心———

暈眩感出現並非外在原因,而是自身的生命力在被抽取後所造成的不適反應。

經常鍛鍊作息規律且身體強壯的,可能只是頭暈目眩難以行走,平時鍛鍊少胡吃海塞晝夜顛倒的,往往第一批倒下。

按這樣恐怖的抽取速度,三天後就會有人開始喪命,一週左右就會出現大批次死亡,最多一個月,就能將崇明市所有的生命力抽個精光。

這個所有,並不僅指人類,也指動物和植物,如果不能解決,一個月後崇明市便會從內而外,變成一座真正意義上的死城。

兩個人雙雙嘆了一口氣,沉默地進行著各自手裡的工作,正在爭分奪秒做記錄、打算以後萬一他們也因公殉職,外來的人至少能從他們的記錄裡捋清楚事情發生過程的柳嘉,忽然感覺到有股視線正在注視著他。

柳嘉:“!!!”

這種強烈的直覺促使他立刻轉過頭,他看見一個人靜靜站在辦公室的門,是他們今天早上晨光微熹時才去拜訪過的、茶館裡的神秘前輩不夜侯。

被那樣溫和的目光注視著,他不知為什麼有點慌亂,有種自己是被老師揪到的、正在擺爛的學生的錯覺。

他立刻站起來:“前輩好!”

他的動作驚動了正在皺著眉改防具的宋圖,他同樣視線一轉,看到了門口的人,他沉重的神色裡終於露出點驚喜的表情:“您收到我發的傳音符了?”

他問完後又有點奇怪:“您是怎麼進來的啊?”

虞·內心一片茫然·荼:“直接走進來的。”

宋圖:“.......啊?”

他的眼睛瞪大:“走進來的??”

門口開著分部的最強防禦陣法呢,陣法難道是紙糊的嗎!還是說他忘了開啟?

宋圖甚至沒顧得上繼續和不夜侯講話,他

三步並兩步穿過走廊來到大門口,運轉靈力感受了一下,陣法正穩定而持續地運轉著,這種防禦陣法只有兩種情況不會被觸發,一是進來存在非人非妖非精非鬼非怪,二是在陣法方面造詣已達化境,對於這種防禦陣法信手拈來,隨意化解更改,自然也不會被陣法攻擊。

他想起前輩溫和麵龐上那一抹疑惑和那句ap;ap;ldquo;直接走進來的ap;ap;rdquo;話語,深刻地感覺到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鬼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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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七組的組長對前輩那樣推崇呢,僅僅只是一個照面一道防禦陣法,他現在就已經服了!

面對陣法造詣這樣高強的前輩,宋圖宛如死灰的絕望裡忽然燃起了火苗———前輩對這樣複雜的防禦陣法信手拈來,必然對上古流傳的各類陣法有所研究,說不定災獸蜚所在地的封印陣,前輩也有所涉獵呢!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虞荼被他的目光盯的心裡有點發毛。

他看到面前那個有點不修邊、幅鬍子拉渣的大叔忽然幾步走到他面前,用一種幾乎看救世主的語氣激動道:“前輩!您是不是對上古封印陣瞭解頗深!”

虞荼:“......?”

......

經過兩人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雞對鴨講後,虞荼終於弄懂了他這麼激動的原因———因為他基本無視了駐地門口的防禦陣法,直接走了進來。

在宋圖信誓旦旦“非人非妖非精非鬼非怪”才可以無視後,虞荼感覺到了很久沒有過的心虛。

不夜侯的身體完全由能量構成,正好屬於“非人非妖非精非鬼非怪”這幾乎將世界上所有種類一網打盡的選項之外。

在虞荼委婉暗示有沒有可能第一種情況比第二種情況稍微常見一點時,宋圖拍著胸脯保證第二種的可能性比第一種高了不知多少萬倍,非人非妖非精非鬼非怪以外的存在,至異處局成立至今,還從未有過。

虞荼:“.......”

面對這無懈可擊的邏輯,他唯有沉默。

沉默,是他唯一的反抗。

然後,宋圖又悟了。

“我們確實能力一般,要不然也不會在十組開外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裡表世界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破開異處局分局防禦陣法的人不過十指指數,像您這樣悄無聲息順手化解的人我更是從未聽聞,您就不必謙虛了。”

虞荼:“.......”

他想說的話被宋圖的滔滔不絕堵在了喉嚨口。

宋圖說話的時候,已經暫時記錄完畢的柳嘉也湊過來,面色誠懇地跟著他一起勸:“不夜侯前輩,您的能力我們有目共睹,如今異變正在抽取崇明市所有存在的生命力,多耽誤一時片刻,普通人就多一分危險啊!”

他們倆打著配合,你一句我一句,不PUA,不道德綁架,就是一個勁地賣慘,那口才好得地裡的小黃花都得一邊掉淚一邊鼓掌。

於是虞荼稀裡糊塗上了“賊船”。

等被賣慘詐騙的腦袋清醒後,虞荼已經離幸福之地

這個廢棄小區大門不足百米了。

此處耗費一張珍貴的群體空間傳送符。

虞荼:“!!!”

他轉頭一看,十四小隊的兩個輔助臉上都是ap;ap;ldquo;得救了得救了大家終於可以得救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的高興。

一頓操作猛如虎,千里迢迢送人頭。

廢棄小區落在地上的大門已經鏽蝕得全部變黑,散發出一股詭異的味道,高高懸掛的小區區名【幸福之地】四個字紅到發黑。

虞荼聽到一聲似哭非哭的啼笑。

身前有陣勁風,虞荼將頭轉回來,離他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立著一隻人面豬身的怪物,眼睛裡沒有眼白,黑色佔據了整雙眼睛,泛著一種幽幽的紅。

它和虞荼對上了視線。

如豕而人面。

是狌狌。

它張開嘴,鋒利的獠牙上還粘著暗紅掛著肉絲,它的嘴角向上揚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不夜侯。”

黑色眼睛裡,幽幽的紅似乎在流動,它盯著虞荼的眼睛,好像要透過他的雙眼,看到些什麼一樣。

但僅僅只對視了一秒,它的雙眼就由黑轉紅,紅色濃郁到似乎隨時都會流出血來。

“不夜侯!”

它又喚了一聲,這次的聲音裡竟隱有淒厲。

虞荼往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狌狌的雙眼忽然瘋狂淌血,它站在原地發出淒厲之極的尖叫,聲音尖銳到極點時就像崩斷的弓,隨後,它徹底沒了聲音。

它死了。

站在虞荼幾米開外的柳嘉喃喃道:“不夜侯前輩.......真的太強了。”

宋圖簡直兩眼放光:“我就說前輩連上古封印陣都瞭解,區區異獸墮落化詭,對前輩而言簡直小菜一碟!”

《山海經》中的異獸細分可分為瑞獸、兇獸、災獸等各個種類,但無論什麼種類的異獸墮化之後,都會統一稱為“詭獸”。

狌狌就是一隻墮化的詭獸。

墮化後的狌狌知人之過去,即可食人之未來。

只要對上它的雙眼,被它瞭解了你從小到大的過去,它掌握你成長的命軌、喊出你名字那一刻,它就可以取走你的生命,也就是你的未來。

異歸處浩如煙海的檔案裡,曾收錄過一隻墮化後的狌狌檔案,當時十組之外死了三個小組,十組之內有兩個組都有傷亡,可以說是拿人命在填。

即使不與狌狌對上雙眼,只要它不斷喊人的名字,不斷回憶這個人從小到大的過去,它依然可以將人重傷或者取走性命。

除非這個人沒有過去。

沒有過去的人,狌狌會死在在追尋這人過去的途中,亡於沒有定位的虛空。

但人只要存在,就必然會有過去,哪怕自己忘記了,狌狌也能看見。

所以,排除掉這種不可能以外,想要殺死狌狌,只能正面硬剛。

別無他法。

宋圖在腦海裡將有關狌狌的資料通透過了一遍後,實在忍不住感慨:“不夜侯前輩的實力,當真深不可測。”

“是啊。”柳嘉在一旁跟著附和,“這麼緊急驚險,不夜侯前輩居然還做了預判。在狌狌瀕死之際往後退一步,死掉的狌狌剛好倒在前輩腳邊,一點不多一點不少。”

宋圖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他言語之中充滿嚮往:“也不知道我這輩子有沒有可能像前輩一樣,舉手投足間,雲淡風輕殺敵無形!”

被嚇到後退渾身僵硬但將他們小聲對話盡收耳中的虞荼:“.......”

不要過分腦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