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青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憐的小鳥。

它只是給這一屆的新生送完錄取通知書後在表世界四處旅遊而已,結果遇到了不知為什麼忽然發瘋的畢方在火燒人類居所———無論出於什麼原因,異獸襲擊人類都是要判刑的!

為了不讓畢方受到更嚴重的懲罰,三青火急火燎地飛過去阻止,然後......被畢方一爪子扒拉出去老遠。

幾乎沒有脖子的青色小絨球骨碌骨碌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後才暈頭轉向地停下來,暈得連人話都不會說了,只剩下“啾啾啾啾”的懵逼音調。

三青蹦起來抖抖自己凌亂的毛,拍打著翅膀嗷嗷衝上去:“不能燒人類的房子,會被判縱火———”

畢方又一爪子將它踹出去,姿態瀟灑到像在打棒球,青色小絨球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徑直栽到了泥土中,只剩下朝上的小爪子在彈啊彈。

三青:“......”

它將自己從泥土裡拔出來,呸呸呸掉喙裡的泥土後飛到畢方眼前,超級大聲地威脅:“你再不住手我就報警了,讓你牢底坐穿!”

它沒有從畢方的身上感受到惡意,這才是它敢三番兩次阻止的原因。

但三青的勇敢顯然沒有任何作用,因為畢方低頭看了它一眼,翅膀一揮,青色小絨球就被扇飛了。

畢方又噴出一口火,面前的小別墅燃燒得更劇烈了,火裡隱約有人類的求救聲傳來。

殺人比放火的罪名還嚴重呢!

三青急了,在畢方又要繼續噴火時衝上前去,小爪子踹在畢方喙下方,硬生生讓它把那口火嚥了回去,畢方打了個嗝,吐出一口黑煙。

三青苦口婆心地勸它:“殺人是不對的,有什麼問題我們報警啊!我們異獸的壽命現在不比以往,為個人類勞改一百年,大半輩子都搭進去太不值得了!”

它這邊急得頭頂的彎羽都快直了,畢方卻只是看了它一眼,三青被它的眼神看得一哆嗦———那眼神太過冷漠兇惡,隱隱約約還帶著點暴虐,三青覺得有點熟悉,但又說不上來。

畢方張嘴又要噴火,三青這次真急了,它都沒來得及多加思考,直接發動自己的[天賦]給異處局與米勒克爾大學分別進行“傳信”,事態緊急,“信”能傳到誰的手上它管不了,它現在要阻止畢方活活將人燒死啊!!

可能是三青阻撓的決心太過明顯,畢方朝它噴出一口火,它的本意是想將三青嚇退,結果三青看到火的第一反應不是後退,而是加速向前衝,可又因為整體像一顆青色的毛絨球,小翅膀不大,飛得也不快,於是被畢方的火焰燎了屁股。

畢方噴出的火不同尋常烈焰,靈力根本無法將其澆滅,三青飛著飛著聞到了一股焦糊味,還感覺自己屁股後面燙燙的。

三青:“......?”

它懵逼地回頭,看到自己今年剛長出來的漂亮青色尾羽已經被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在火焰下也有即將不保的趨勢。

“我屁股著火了啾———”

三青特別激動的情況下會冒出“啾”的尾音。

它將靈力聚集在自己的尾羽上,但靈力對火焰並沒有作用,火焰緩慢而堅定地燃燒著三青的尾羽,眼見著就要將尾羽燃燒殆盡。

三青徹底淡定不起來了,它拖著冒黑煙的屁股到處亂竄,畢方想將它逮住滅火,但由於三青[天賦]所附帶的特性,它驚慌失措的時候畢方根本抓不住它。

尾羽被燒已經夠另三青心痛的了,而它滿心驚慌地回頭,居然看見凶神惡煞的畢方追在它身後,距離還和它越拉越近!

三青:“???”

“不要跟著我啾!”三青一邊發動[天賦]在這塊地方瘋狂亂竄,一邊噼裡啪啦掉眼淚,“你都把我尾羽燒了,還想要把我的毛都燒光嗎?”

身後的畢方沒有回答它,只是翅膀拍打的頻率愈發高起來,三青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它明明可以利用自己的[天賦]逃掉,但為了被火焰包圍的小別墅裡的人不被燒死,它只能在這裡和兇殘的畢方周旋......它真是一隻勇敢的好鳥!

這樣崩潰地追逐了幾圈後,三青忽然感覺有其他人到達了這裡,只是不知道來的是特異組還是米勒克爾的老師們———不管是誰,反正它的援軍到了!

三青發動天賦再次加速,一頭扎進援軍的懷中,開始聲淚俱下地控訴:

“畢方瘋了啾!他燒我的屁股啾!”

三青聽到一聲低沉的嘆息。

接著,它能聞到的糊味消失了,屁股上那風一吹又疼又燙還有點涼颼颼的感覺也消失了。

三青淚眼朦朧地扭過自己幾乎沒有的脖子,發現屁股後面已經不冒煙了,青色的絨毛也長回來了,除了它漂亮的尾羽仍舊不見蹤影外,它已經不是一隻屁股冒煙的小鳥了。

雖然屁股上的毛長了回來替它保留了最後的尊嚴,但每天都要認真打理的尾羽就這樣化成飛灰,依舊讓三青遭受了嚴重的打擊。

三青的豆豆眼裡又開始噼裡啪啦掉眼淚了,它“嗷嗷嗷”“啾啾啾”一通亂嚎後,突然感覺爪子下的觸感有點不對。

特異組作戰服不是這個爪感,米勒克爾大學的老師們也不會穿這種材質的服裝,三青用爪子撓了撓後,懵逼地抬頭......看到了一張好看但完全不熟悉的臉。

三青:“......?”

它疑惑地打了一個哭嗝:“你、你是米勒克爾大學的新老師嗎?”

三青看到年輕又好看的人說:“我不是米勒克爾大學的老師,我只是恰巧路過。”

三青凝神感受了一下,沒有在他身上感覺到自己的氣息,這個人似乎不是被它的“信”召喚來的。

抱著陌生人一通嚎哭這件事讓三青有點尷尬,不過好在它渾身都佈滿了青色的絨毛,臉紅也看不出來。

三青抬起爪子想撓撓頭緩解突然無聲的尷尬,結果一抬爪子才發現自己的爪子上勾著一條細絲———剛才那一陣亂

扭,將別人的衣服撓勾絲了。

三青:“.......”

更尷尬了怎麼辦QAQ

還沒等它想出什麼緩解尷尬小妙招,就感覺背後越來越熱,尾羽被燒的陰影還像烏雲一樣罩在心頭,三青頭都沒敢回,麻利地一拍翅膀躲到了人的脖子後面,它用爪子抓著這個好脾氣的陌生人的後衣領,藉著他髮絲掩護,悄悄地探出頭,動作透著一種慫慫的可愛。

虞荼沒管躲在他脖子後面發抖的小絨球,他正在看離他幾米遠的畢方。

《山海經》中有載:“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

如果《山海經》中記載為真,畢方所到之處必有野火,那這就是屬於畢方的被動技能,三青作為異獸一定能理解,就不可能哭嚎畢方燒它屁股。

如果畢方能控制它餘生俱來的火焰,那這裡的火,大機率就是它主動放的。

虞荼和畢方對視著,他看到畢方的眼睛有些泛紅,不是那種受了刺激後的紅,而是有些渾濁的猩紅,就像......鎮塔裡九尾的眼睛。

虞荼突然意識到,他面前的畢方已經在瀕臨墮化的邊緣了。

異獸墮落化詭戰鬥力翻倍,虞荼只要想想欠到現在還沒還完的債,就覺得頭皮發麻,眼前一黑———真的不能再打了,再打他的能量貸款要徹底還不清了!

虞荼能感覺到它撲面而來的些許惡意,但這細微的惡意又不知為什麼被壓制了下去。

以熊熊燃燒的烈焰為背景,瀕臨墮化的畢方凝視著他,又或者說,凝視著藏在他脖子後慫兮兮的三青。

它最終轉過身,張開翅膀,飛到那火海之中,火焰劇烈升騰,小別墅的最頂層,隱隱約約傳來男人的慘叫聲。

在男人的聲音傳出來後,畢方眼裡的猩紅更重了,燃燒的火焰似乎感覺到了它的怒氣,越發張牙舞爪。

虞荼聽到了極清脆的碎裂聲,像是鏡子破碎,又像打破冰面,在火焰裡堅持了不少時間的別墅突然以極快的速度被燻得焦黑,繼而融化,如果說之前男人的慘叫驚恐成分更多,現在的慘叫裡就全是痛苦了。

虞荼還是出手了。

他不知道這兩方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畢方現在狀態的特殊,他看不清它的“線”,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活人在他眼前被燒死,即使這個人有可能惡貫滿盈。

虞荼擊退了火焰,用藤蔓將別墅頂層的男人卷出來,藤蔓在火海里走了一個來回被燎得焦黑:“你將他燒死,會直接墮化。”

看著畢方猩紅翻卷的眼睛,虞荼說:“如果他是人渣敗類,為他搭上自己不值得。”

一條人命就是天平上最後一根稻草,一旦輕飄飄落在秤上,就無可挽回。

畢方始終沒有說話,只是身上有火星蹦落在地上,留下一個個黑色的小凹坑。

畢方知道他對面的人很強,強到用一條藤蔓就能將它要燒死的男人帶出來,它知道對面的人說這些是為它好,可它就是不甘心。

它帶著猩紅的目光凝滯在男人的胸口,男人渾身的衣物燒得破爛,面板也燒傷了,唯有胸口掛著的圓牌毫髮無損。

那塊圓牌上鑲嵌著一塊極美的斑斕皮毛,下方墜著赤紅細絲,在黑夜裡閃爍著點點光澤。

畢方的眼睛裡,猩紅佔據了更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