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島的野路上,一輛人力腳踏三輪車的腳踏板被用力地踩動著,輪子高速旋轉,像是要飛起一般。

前方都是灌木叢,野路只供人透過。夏蔓立刻從車上跳下來,拖著鋤頭一路飛奔。

她不敢大聲呼喊謝自然的名字,擔心會引來其他的大型動物,只能循著記憶的路線,邊跑邊尋找謝自然的身影。

夏蔓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臟彷彿飛到了腦膜裡一般,劇烈跳動的心跳聲在耳邊不斷響起,像是急促的梆子聲,不斷敲擊著她的腦膜。

她終於爬上那道緩坡,越來越靠近她被拍死的地方,夏蔓忽然呼吸一滯。

血水順著銀劍滑落,聚成血珠點點滴滴落進土地裡。泥土已經被染成紅色,那血珠落入其中便如同雨水落入大海,瞬間消失無形。

夏蔓瞳孔一縮,她的目光順著劍劃到那挺拔的背影上。

謝自然的腦袋微垂著,既沒有抬頭,也沒有轉身。

“我替你報仇了。”她道。

“你看,它死了。”

斷了半個頭的黑熊躺在謝自然腳下。

夏蔓看著謝自然拿起劍,對著那黑熊的心臟位置又狠狠刺下一劍。

劍拔出。

血花濺在謝自然的臉上,濺在夏蔓的眼睛裡,滲透到她的心中。

白的人影,黑的熊屍,綠的山林,紅的土地。

夏蔓被震得完全說不出話。

“我用這熊皮給你做床墊,好不好?”

夏蔓看著謝自然用劍劃開黑熊的皮層,再配合隨身攜帶的道具一點點將熊皮完整取下。

謝自然看著那張完整的熊皮,眉眼彎彎,轉過身柔和地看向夏蔓。

“你喜歡熊皮嗎?”

九月的陽光穿過杉木林,從枝葉的縫隙中漏下一片陽光,斑駁的碎影於謝自然的臉上搖晃,為她白皙的臉龐添上了許多隱晦的意味。

夏蔓吞了吞口水,乾澀的聲道里終於能發出聲音:“喜歡。”

她當然喜歡熊的皮毛。

這件黑熊皮毛髮油亮,絨毛厚密,一看就很保暖。

可是她不想看見這隻失去皮毛的熊。

動物腐爛的屍體和血肉都會招來其他野獸,夏蔓用鋤頭鋤鬆土層,在土層裡挖出一個坑,將黑熊的屍體推進坑裡,然後再將挖出的土回填,蓋住黑熊的屍體。

夏蔓給這個地方取名叫黑熊嶺。

短時間內,她再也不會來這片區域。

黑熊的屍體和血土雖然被處理了,但是說不定會有其他嗅覺靈敏的野獸圍著血腥氣趕來。

謝自然一直在看著夏蔓。

“你害怕了嗎?”

害怕誰?狗熊?還是敢於殺熊的人?

夏蔓沒有問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害怕?這麼大一隻黑熊放出的血還沒有豬血多,有什麼可害怕的?”

夏蔓填完最後一點土,站起身來,直視著謝自然的眼睛。

謝自然看著她。

那雙眼澄澈至極,有恐懼,有害怕,有擔憂,卻唯獨沒有對她的厭惡。

謝自然彎起眉眼,露出柔和的笑容。

“我們回家吧。”

她們將那張皮草儘量折起,脫下山。

夏蔓在山下找到了那輛被遺棄的腳踏三輪車。

“謝自然,以後不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遇到野獸不要猶豫,掉頭就跑,也不要管我。我就算死了,就能復活。”

謝自染坐在三輪車上,黑熊皮躺在她的腳下。

“你擔心我嗎?”

“我很擔心你。”

“你身上的傷嚴重嗎?我看見你身上有好多血。”

夏蔓有些擔心謝自然的身體,她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傷口。

“那些血不是我的。”

謝自然將手支在車上,右手託著臉龐,眼睛轉向荒草地,神情是明顯的愉悅。

其實在被夏蔓推下灌木叢時,她身上被劃出了好幾道傷痕,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夏蔓沒有載著她回到木屋,而是將車開到了溪水邊。

她先拉著謝自然在溪水邊洗乾淨身上的血,幫她沖洗身上的血時,夏蔓才發現謝自然胳膊上和腿上的劃痕。

“謝自然,你知道有什麼可以敷外傷的草藥嗎?”

對於草藥,夏蔓是一竅不通。

謝自然掃了一眼身上的傷痕,毫不在意道:“沒事,這點傷痕,過幾天就好了。”

夏蔓只能憂心忡忡地看著那傷疤。

新鮮的動物皮毛需要立即處理,消除血腥味,透過浸泡可以讓皮毛中的膠原蛋白縫隙擴大,從而完成對黑熊皮的鞣製,保證皮毛的柔軟度。

夏蔓直接將皮毛扔進溪水裡,微微揉搓出血水後,找來幾塊石頭壓在皮毛上,防止溪流將皮毛沖走。

“謝自然,你想學騎腳踏車嗎?”夏蔓轉過頭看向謝自然。

之前由於天氣熱,她沒有教過謝自然開腳踏車。現在天氣逐漸涼爽,正好適合教她。以後謝自然出門收集食材時,也可以自已開車。

謝自然的眼睛轉了轉。

其實在夏蔓熟睡的無數個夜裡,她早已偷偷騎過腳踏車。

“想。”謝自然道。

夏蔓拍了拍手上的水,準備教她騎腳踏車。

三輪車穩定性強,開車的人只要把握好方向就能輕鬆學會,但謝自然這一次學的尤其慢。

夏蔓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覺得謝自然在裝。

裝作學得很慢,然後耗時間。

可是看謝自然認真的神情,認真的動作,她又覺得這只是她的錯覺。

耗了一個小時,謝自然總算是掌握的方向。

回家的路上,變成謝自然踩腳踏板,夏蔓坐在車上。

風拂過夏蔓的臉,讓她忍不住舒服地眯上眼,如果沒有這刺眼的太陽,她大概都能坐著睡著。

夏蔓看著謝自然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一陣嘀咕。

這不是開得很好嗎?

車又平穩,轉方向也很絲滑。

剛才學車的時候怎麼那麼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