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黎憂睫羽輕顫一下,腦海中已經浮現一位清冷如雪如梅的絕代佳人了。

聞貴妃在《浮光錦》這本小說裡戲份並不多,卻是個極為重要的女配。

不似黎晗這樣專虐女主的惡毒女配,也不似那幾個愛男主愛得痴狂的爛桃花女配,聞貴妃一直都是女主的救星。

她幾次三番在女主被欺辱的時候為她解圍,救過她的性命,就連最後的死也是為男女主鋪路。

她不僅重創了大反派楚君羨,讓他在軍中威望大幅度降低,還給楚少蒿造勢,得到皇帝的重用,將他推入權力中心。

楚少蒿一直以來只敢跟自已的白月光偷情,一是為了營造好名聲,二也是為了讓原身對他死心塌地,利用她獲得聞貴妃的支援。

小說裡,沒有聞貴妃,男主就只能在權力外圍玩泥巴,更別想後來還能撿漏成功、登上皇位。

黎憂記得,原身和聞貴妃初遇就是在大婚翌日的宮道上。

她被黎晗刁難羞辱,正好聞貴妃路過,看不慣黎晗欺壓弱小的行徑,就將其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黎憂看小說時,聞貴妃給她的感覺很複雜。

既是清冷傲骨的將門女,也是城府極深的政客。

看似對女主很好,但又若即若離,她好像藏著很多很多的秘密,可直到她死,也沒人能窺探到她一分。

但不知為何,黎憂只覺得聞貴妃很悲傷很悲傷,撐著一具破敗的身體遊蕩在世間,她的整個世界彷彿都是灰色的。

黎憂也不懂自已為什麼要拒絕乘坐輦車回東宮,而是走在宮道上,等著與聞貴妃的相遇。

只是,她不是原身,也沒嫁給三皇子,根本不可能再被黎晗欺負,也不需要聞貴妃來救。

相反,現在是她在欺負黎晗。

那這一次,輪到和聞貴妃交好的會是黎晗嗎?

顯然,黎晗也是這麼想的。

前世她沒少因為欺負黎憂在聞貴妃這裡吃盡苦頭。

對聞貴妃,黎晗是又討厭又害怕,但她想到前世黎憂巴結上聞貴妃後的好處……

黎晗又狠狠地心動了。

當初,黎憂能借著聞貴妃幫三皇子謀利,在皇宮立足,她一定也可以的。

有聞貴妃的另眼相待,三殿下肯定會對她刮目相看,更加愛她的。

她黎晗絕不會輸給黎憂的。

此時,被堵住嘴的黎晗眼裡算計和慾望交織,巴巴地看著從轎子裡款步走出來的聞貴妃,心裡扭曲地期待著她趕緊去教訓黎憂,狠狠踩那個賤人。

黎憂,賤人,敢這麼對她,她絕不會放過她的,絕對不會的!

然而,聞貴妃卻看都沒看黎晗一眼,目光定定地看著黎憂。

黎憂也在打量著聞貴妃。

如她所想,聞貴妃確實是位清冷絕美的佳人。

她穿著白綾對襟長襖,下系一條水紅色牡丹百褶裙,外罩一件貂皮斗篷,清雅又不失尊貴。

就是額……這位貴妃娘娘的身高不是有點,而是真的好高。

楚君羨身材頎長,站在哪兒都是鶴立雞群,黎憂目測過,他的身高沒有190,也得有188。

沒想到聞貴妃的身高竟與楚君羨相差不多,就算在現代,黎憂也只見過一些籃球女將才有這樣的身高的。

黎憂忍不住腦補了皇帝和聞貴妃站在一起的畫面……

矮自已的愛妃一個頭,黎憂好想知道皇帝的心理陰影哦。

不行,忍住,不能笑。

聞貴妃感覺到她心情似乎很好,紅唇情不自禁地染上一絲淺淺的笑,眸光落在黎憂清麗卻努力裝著木訥的小臉上,笑意更深了。

黎憂輕眨一下眼,緩步上前,福了福身,“見過貴妃娘娘。”

太子妃雖是儲君正妻,地位僅次於皇后,但貴妃就算是皇家妾,也是長輩,古人重孝道,與她見禮是必要的。

“太子妃不用多禮。”

聞貴妃抬手虛扶了她一下,嗓音很柔和,“昨日你與太子大婚,本宮還未恭賀太子妃新婚大喜。”

黎憂微微抿唇,笑了笑,“貴妃娘娘客氣了。”

少女笑靨與記憶裡的小女孩重疊……

聞貴妃上前一步,攏在袖子裡的手想抬起,去觸碰她的容顏,卻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姐姐不怕,憂憂在這,憂憂會一直陪著你的。”

“姐姐不哭了,不哭了,姐姐的親人會沒事的,憂憂的爹爹孃親也會沒事的,爹爹說等把那些壞人趕走了,就給憂憂買糖葫蘆,到時候,憂憂分給姐姐吃。”

“姐姐……好多好多人死了……姐姐,憂憂好怕……爹爹、孃親……”

“姐姐,憂憂找到水和吃的了,姐姐吃……姐姐不要死……憂憂害怕……”

那場血色屠殺猶如昨日,屍山血海,她們只能藏在暗無天日的地窖裡。

在她痛不欲生時,只有一個比她小很多很多的女孩兒一直陪著她,安慰著她。

那是家破人亡後,她唯有的一抹溫暖。

可最後,小女孩也倒下了,也走了。

將她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這個噁心又灰暗的世界裡。

聞貴妃沒想到有一日,她還能再次見到她,還能等到她回來。

她的指尖顫抖得厲害,眼底深處壓抑著洶湧的情緒。

憂憂……

“貴妃娘娘?”

見聞貴妃看著她出神,黎憂略有些疑惑。

聞貴妃怔了一下,隨即往後退了半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她如今是皇帝的貴妃,跟太子妃太親密,對憂憂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她輕聲道:“從前倒是沒見過太子妃參加過宮宴。”

她何時回來的?

若她早知道憂憂回來……

孫氏和梅氏恨不得她這個長房孤女死了,她們就能名正言順地霸佔長房的家產和戚氏的嫁妝,怎麼可能會帶她出門見客,更別說宮宴了。

“祖母和二嬸說本宮身帶煞氣,應該在家吃齋唸佛,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黎憂毫無顧忌地說道,完全沒拿現在的永安侯府當自已的孃家,不客氣地掀開永安侯府內宅的骯髒。

“唔唔唔……”

黎晗聽到黎憂給她祖母和母親潑髒水,又急又怒。

這個賤人知道自已在說些什麼嗎?

永安侯府的名聲如果臭了,對她有什麼好處?

她記不記得她也是姓黎,是永安侯府的嫡女?

黎憂當然記得,只不過很快皇城內外都會知道永安侯府卑劣地替換、霸佔她的嫁妝,又是怎麼苛待她這個無依無靠的長房孤女。

到時,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與永安侯府翻臉。

等以後,永安侯府做了什麼死,她這個太子妃冷眼旁觀,也是情有可原的。

畢竟黎憂可太清楚永安侯府作死的能力了。

偏偏就算長房只剩她一個,她也是姓黎,永安侯府但凡犯點事情,都會被有心人扯到她的頭上來。

黎憂故意將嫁妝的事情鬧大,除了不想讓黎晗他們驕奢淫逸的一家子肆意揮霍長房的家產,也是為了跟他們撇清關係,

她可不想以後還要憋屈地去給永安侯府收拾爛攤子。

聞貴妃眸中劃過一道冷色,“太子妃是先帝賜婚的儲君正妻,若你都沒福氣,誰還有福氣?”

黎憂眉眼彎了彎,“我也是這麼想的。”

一看到她的笑容,聞貴妃心口就軟成了一團,語氣也越發輕柔了,“楚君羨可有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