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生氣,強忍著才沒有發火。

方年慌張地拿手推他的肩膀,掙扎著:“我不去醫院!”

“你都流血了!”程渡壓著聲音,彷彿極力剋制著什麼。

方年不禁顫抖了一下,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直直墜下。

程渡的心如被重錘擊中般疼痛,幾秒後,他的指腹猶如狂風中的樹枝般狠狠刮擦著那些水跡。

“別哭了。”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堅定。

方年的手搭在他肩上,語氣中帶著一絲倔強:“不去醫院......”

程渡抿著唇,墨黑的眼眸如同深邃的夜空,定定地看著他,彷彿要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你受傷了。”他的話語簡潔而有力。

方年的腿心疼痛難忍,但他依然堅持著:“我不想去醫院。”

程渡緊握著拳頭,青筋在手背上凸起,如虯曲的樹根。他低聲說:“方年,你乖一點。”

方年垂下眼睫,小聲道:“沒事的......不用去醫院的......”

程渡心中如掀起了狂風暴雨,但他的面容卻冷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他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口。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方年抬眼看著他,聲音如同蚊蠅般細小:“你要......可以......”

話還未說完。

程渡卻突然舉起拳頭,在他坐著的旁邊用力砸了一下,床劇烈地晃動著,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方年的全身都在顫抖,他愣愣地看著程渡,彷彿看到了一隻兇猛的野獸。

程渡的眼神如燃燒的火焰,可怕而又熾熱。

臥室門被敲響,程渡媽媽在門外詢問:“程渡,什麼聲音啊?”

程渡緩緩起身,如同暴風雨中的雕塑,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出了臥室。

方年還在那裡顫抖著,壓抑的哭聲在空氣中瀰漫。

他好難過,彷彿被整個世界拋棄。被程渡那樣看著,他的心像被撕裂般疼痛;而把事情弄成這樣,他又感到無比的自責和悔恨。

過了幾分鐘,程渡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手機。他的腳步輕得像貓,生怕驚醒了什麼。

方年看著他走到自已面前,然後緩緩蹲下身,半跪著。“方年。”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春風,輕輕拂過方年的耳畔。

方年的淚水卻更加洶湧了。

“怎麼弄傷的?”程渡的漆黑眼眸如同明亮的星辰,閃爍著關切的光芒。他的手輕輕拉住方年的手,指腹如同柔軟的羽毛般在他的手心摩挲著。

方年輕輕嗚咽了一聲,微微縮回手,卻又被程渡緊緊拉住:“能和我說嗎?”

他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程渡的長睫如蝴蝶翅膀般輕輕扇動著,然後微微低下了頭。

他半跪在方年面前,方年只需稍稍垂首,就能看到他頭頂的髮旋。

程渡正在打電話。

方年緊緊攥著身下的被子,低聲啜泣。

程渡將手機放在耳邊,抬頭看了他一眼。

方年與他靜靜對視。

“喂,是雲哥嗎?”程渡別過臉去,聲音冷淡。

方年清晰地看見他修長的脖頸上,喉結隨著說話上下滾動。

程渡的臉色始終緊繃著,不時應和兩聲,隨後步入正題:“雲哥,......受傷出血了該怎麼辦啊?”

方年如遭雷擊,身體猛地一顫,雙眼瞪得渾圓。

程渡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似是在安撫。

方年的心跳愈發急促。

程渡將手機拿遠了一些,過了一分鐘,又拿了回來:“雲哥,我堂哥最近要從 A 國回來了,你想知道他到時候會在哪個城市工作嗎?”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程渡抬頭看著方年,吐出一句:“去不了醫院。”

方年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程渡輕嗯一聲:“......是不是去醫院比較好?”

方年嗚嗚地哭出了聲,伸手抓住程渡的手輕輕搖晃,他實在不想去醫院。

程渡的眉頭如麻花般緊緊皺起,方年害怕得如觸電般鬆開了手。

“沒很多血。”程渡對著手機那邊的人說。方年的手重新被抓住,程渡的手指如鐵鉗般捏著他的指骨揉捏。他只覺得有些癢,卻又不敢掙脫。

“嗯,你說,我等會去買。”程渡應聲。方年顫著如蝴蝶般的睫毛看他。過了會兒,程渡邊點頭邊說:“記住了,我待會去看看。”

電話結束通話。程渡依舊半跪著,彷彿在沉思著什麼。幾秒後,那如黑曜石般黑沉沉的眼睛帶著明顯的怒氣壓了過來。方年心中委屈,程渡有什麼資格生氣呢?明明是他要......方年低著頭,小聲地抽噎著。

程渡嘆了口氣,起身說道:“我去給你買藥膏,你先躺一會兒吧。”

方年輕輕嗯了一聲。隨著腳步聲漸漸遠去,門開了又關。沒多久,程渡便回來了,額頭掛著一層細密的汗珠,彷彿剛跑完馬拉松一般。

“我剛打電話的人是個醫生,對這些很懂。他說這些藥膏可能有用,你先試著抹一些,要是之後還繼續流血,就得去醫院看了。”程渡一臉嚴肅地說。

方年看著那些藥膏,如小雞啄米般點著頭。

程渡問:“你自已抹還是我幫你?”

方年的臉頰泛起了些許紅暈,他飛速地瞥了他一眼,輕聲說道:“我……我自已來吧。”

程渡將藥膏遞到他的手中,叮囑道:“裡面也要抹。”

方年的臉愈發滾燙,他嗚咽著拉住他的衣袖。“怎麼了?”程渡皺起眉頭。

“程渡……嗚嗚嗚……”方年實在不敢再去觸碰裡面,只能懇求他,“你幫我好不好?”

程渡的眼神暗了暗,從他手上接過藥膏。方年顫抖著雙手去脫褲子,卻見程渡轉身朝外走去,他頓時慌了神,“程渡……”

他以為他要離開。

程渡轉身看向她,解釋道:“我去鎖門,以免父母突然進來。”

方年的臉羞得如熟透的蘋果,她咬著嘴唇,繼續褪下褲子。門鎖被反鎖的聲音響起,她捏著褲子的指尖因緊張而微微發白。

“全部脫掉,等下先穿我的。”程渡的聲音平靜如水。

方年將褲子褪到膝蓋以下,程渡則拿來了紙巾和水。

“我……”方年哽咽著問道。

程渡輕聲應了一句。

方年……

倘若方年沒有流血,程渡的表情或許會是帶著幾分壞笑,懷著些許捉弄的心情去逗她。但此刻有著血跡,那腿心的面板上亦有著乾涸的血斑。

他的心彷彿被千斤巨石死死壓住,沉重得好似要窒息,再也無暇顧及那些風花雪月之事。

他將紙巾沾溼,如呵護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擦拭掉那些血跡。隨後又朝著……

涼意絲絲的藥膏,彷彿是方年此刻唯一的救贖,他不禁輕聲呢喃。“不舒服?”程渡的動作不自覺地放緩了。

方年趕緊搖頭,生怕被程渡聽到自已的異樣。他如履薄冰般,繼續小心翼翼地擦拭不舒服?”程渡的動作不自覺地放緩了......

方年的整張臉如熟透的蘋果般緋紅,後背卻冷汗涔涔。

好痛。

那劇烈的疼痛讓他難以忍受。

程渡抽出手指,悶聲說道:“好了。”

方年的身體如被抽去筋骨般軟倒在床上。

程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拿起紙巾,仔細地擦拭著手指上的藥膏殘留......

方年宛如一具乖巧的玩偶,任程渡擺弄......

穿好後,淚眼汪汪的方年看著程渡,眼中似有千言萬語。

“程渡,你......”他想起自已來此的目的,話到嘴邊卻又被嚥了回去。

程渡眼神忽然變得狠厲:“別說這個。”

方年張了張嘴,還想繼續說,卻被程渡打斷:“我不想生氣。”

方年倍感委屈,他拿起程渡的枕頭蓋在臉上,低聲啜泣起來。枕頭上還殘留著程渡的氣息,這讓他的委屈更是成倍增長。他掀開枕頭,眼淚汪汪地看著程渡,委屈地罵道:“你混蛋!是你威脅我讓你......”

程渡沉著臉,一言不發地聽著方年語無倫次的責罵。方年罵著罵著,自已也覺得無趣。既然程渡不願意聽,那他還是回家吧。想到這裡,方年開始往床邊蹭去。

手卻被程渡用力拉住,手腕被攥得生疼,甚至開始發紅。“我錯了。”程渡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方年的眼睛紅紅的,嘴唇被咬得發白,他扭過頭去,並不答話。

程渡慢慢地貼過來,手上的力氣鬆了鬆,但依舊抓著方年的手腕。“我不知道你會......會......我要是知道肯定會阻止你的。”程渡的解釋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他昨天本以為方年只是過來住一晚,沒想到方年會以如此柔弱的姿態出現。

方年委屈至極,彷彿自已就是一個被程渡擺弄的玩偶。程渡威脅他,如今卻還說出這等話,這讓他感覺自已就像一個被人愚弄的小丑。

“你王八蛋!”他怒不可遏,這句話幼稚而又可笑,可他已顧不得許多。

程渡掰過他的身體,眼神中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別哭了。”

方年開啟他伸過來擦淚的手,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湧而下:“你不要裝好人,是你威脅我的。”

程渡眉眼低垂,整個人都被憂鬱的陰霾所籠罩。

方年見他不說話,心中愈發煩悶,開始口不擇言:“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所以才過來的......是你說不做的,那我答應的事也就算完成了。”

程渡抓著他手腕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方年吃痛,大喊起來,他又立刻鬆開。這一鬆,彷彿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氣,伴隨著他沉悶的聲音:“好的。”

方年心中的那塊石頭不僅沒有減輕重量,反而愈發沉重了。

“嗚嗚......你以後肯定還會威脅我......”方年抽泣著,根本不相信他的話。

程渡咬著後槽牙,沉默了片刻,那雙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睛,此刻也失去了光彩。

“不會的。”他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方年小聲哭泣著,程渡繼續說道:“我哪裡敢威脅你,我碰你一次你就躲我好久,我哪裡還敢有下一次?方年,你別哭了,以後不會那樣了。”

方年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然後抱住自已的膝蓋:“我要回家。”他只想逃離這個地方,不想再面對程渡。

看見程渡,就讓他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做出那麼羞恥的事,實在不想待在這裡,繼續回憶那些痛苦的畫面。

“今天就在我這睡吧,等下我幫你把褲子洗了。”程渡抬起手,想要撫摸他的頭髮,可手伸到半空,卻又像觸電般縮了回去。

方年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不用你洗……”

程渡輕輕地將被子掀開一角:“你先睡覺。”

他看到方年的睡褲是短款的,那雙細白的小腿露在外面,心中不禁一緊,他怕方年會著涼。

方年低聲抽泣著:“那你睡哪裡?”

程渡的眼睛看向另一邊,嘴裡卻說道:“我等會去睡客房。”

方年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程渡的眼神閃爍,不敢與方年對視,方年知道,程渡的話不可信。

程渡無奈地嘆了口氣,語氣堅定地保證道:“真的,我不會動你的。方年,在你心裡,我難道就是那種動手動腳、慾求不滿的人嗎?”

方年緊咬著嘴唇,不敢看他一眼。

心中卻暗自咒罵著,程渡啊程渡,你還真是無恥下流!

“我喜歡你。”程渡的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在方年的腦海中炸響。他的心臟像是脫韁的野馬,瘋狂地跳動著。

方年不敢轉過頭去看程渡,他的脖子僵硬得彷彿不是自已的。

“方年,我喜歡你。我不會再做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了,我不想看到你總是哭泣,總是躲避我。”程渡的話語如同一股清泉,流淌進方年的心裡。

他其實在那次邀請方年出來玩時,就想把這份心意說出來了,可方年拒絕後就匆匆跑掉了。於是,他們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他是如此地喜歡方年,渴望擁有他。

但他更不願意看到方年受到傷害,哪怕只是讓他流一滴血,也會讓他心如刀割。

程渡的心猶如被重石所壓,沉悶而痛楚。

方年指甲深深陷入手心,似乎唯有疼痛才能提醒自已做出回應。

“你喜歡我?”他的聲音顫抖著,彷彿風中搖曳的燭火。

儘管他早已在相簿上看到了那字跡,但當親耳聽到程渡說出“喜歡”時,他還是難以置信,如墜雲霧。

“喜歡。”程渡回答,他那如墨般漆黑的眼眸,此刻恰似燃燒的火焰,定定地凝視著方年。

方年迎著他熾熱的目光,突然間變得張口結舌。

沉默,如同一片沉重的烏雲,籠罩了好一會兒。

方年終於再次開口:“你不討厭我?”

程渡堅定地搖頭,彷彿在向方年訴說著無盡的深情。

“喜歡你。”這三個字,如同三把利劍,直刺方年的心房。

方年喉嚨發乾,聲音嘶啞:“你不恨我?”

程渡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怨恨,只有深深的眷戀,他還是輕輕地搖頭:“喜歡你。”

方年的腦海中被“喜歡你”這三個字充斥著,他垂下眼簾,目光落在程渡的腰際。他的手彷彿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探入程渡的衣服,輕輕撫摸著那道傷疤。

“為什麼?為什麼喜歡我?”他的眼中再次泛起霧氣,如一層薄紗,矇住了他的雙眼。這次,他強忍著淚水,不讓它們落下。

程渡感受著腰間的涼意,方年的手指如冰,卻又彷彿帶著熾熱的溫度,點燃了他心中的火焰。

程渡伸手,輕柔地隔著衣服搭在他的手背上,柔聲說道:“你心地善良,笑容甜美,聲音悅耳動聽。小時候……小時候你帶著我玩耍,你還說要娶我……這些我都一直銘記於心,難以忘懷,對你的思念如潮水般源源不絕,再見面後,我的心……”他另一隻手指著心臟的位置,彷彿要將那滿腔的愛意傾訴出來,“這裡依然為你而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