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打烊時候,吳斜和吳歧商量,今晚去樓外樓吃頓好的。

雖然知道肯定是自已結賬,但吳小少爺財大氣粗,也不在乎這塊兒八毛,於是欣然應允。

可就在這時,自家老哥收到了三叔簡訊:

【9點雞眼黃沙】

【有龍脊背,速來】

吳歧就在旁邊看著,看完對吳斜歪歪頭,表情頗為疑惑。

吳斜以為弟弟不明白簡訊的意思,畢竟弟弟不搞這一行,於是解釋道:“三叔的意思是有新貨到了,叫我去挑挑。這龍脊背就是有寶貝的意思。”

“三叔眼光奇高,連他都覺得是好東西,恐怕真是絕世奇珍。這種機會錯過就沒了。小歧,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吳斜興沖沖地邀請道。

吳歧自然無有不可。而且去三叔那,三叔肯定得留吃飯(不留就給二叔告狀),自已這飯錢不就省了?

於是也高興地點點頭。

不過吳歧嫌棄哥哥只有破金盃,死活也不肯坐,拉著哥哥出門打了輛出租。

剛下車,哥倆就聽三叔在樓上叫:“臭小子,叫你快點,你他孃的磨蹭個半天,現在來還有個屁用!”

剛罵完,他就發現小侄子也來了,連忙收聲道,“啊,乖侄子你也來了。”

“叔,你又說髒話。”吳歧叼著棒棒糖,語氣慢吞吞的。

吳三省搔搔後腦勺,“哎呀,這不習慣了嗎?你三叔是個粗人,來不了文鄒鄒那一套。……別和你二叔說啊。”

最後這句,才是重點。

吳三省是不敢在吳歧面前說髒話的——怕被他二哥削。

三爺心裡苦。

他一個大男人,又是混江湖的,說兩句髒話怎麼了?哪個成年人不說兩句髒話?早年二哥氣盛時,不也張嘴老子,閉口娘嗎?

怎麼養了小歧,就當以前的事不存在了?

可他就算再委屈,也不敢和二哥叫板,只好苦哈哈應了。

吳歧知道內情,但笑不語。可吳斜不明內裡,就只覺得自已被三叔差別對待了。

“我說三叔,您這可不對。都是侄子,您對小歧就和顏悅色、輕聲細語,怎麼到我這就滿口老子娘,還動不動就抬腿踹我?您這不是搞差別待遇嗎?”

吳小狗委屈,吳小狗敢說。

“你少給老子來這套!”吳三省溫柔不過三秒,張嘴又開始罵罵咧咧:“你他娘能跟小歧比?你要是能跟小歧一樣,小小年紀考個博士學位,別說罵你,以後讓老子喊你爹都行。”

吳斜:“……”

這話直接把吳斜幹自閉了。

他雖然也是大學畢業,但和弟弟那種國外常春藤名校肯定沒法比。關鍵是,弟弟小他好幾歲,卻一路跳級,20歲就拿到了雙博士學位,成為吳家有史以來學歷最高的人。

還記得弟弟當時把畢業證和各種證書、獎狀往奶奶跟前一擱,喜得老人家差點沒過去,直呼祖宗保佑,吳家祖墳冒青煙了。而後更是帶著二叔直接到祠堂給爺爺和各位祖宗報喜,吳家所有傭人、夥計都得了賞。

這可真是……既生斜,何生歧啊?

吳歧安慰地拍拍哥哥的肩,瞪了吳三省一眼:

“三叔別瞎說,哥哥也很優秀。再說,你喊哥哥爹,爺爺他老人家能同意嗎?”

看他不從棺材板裡跳出來打你。

吳三省:“……”

要不怎麼說風水輪流轉呢?他剛把大侄子懟自閉,轉頭就被小侄子說得啞口無言。

真是一報還一報。

正說著,吳歧和吳斜哥倆就看到一個年輕人從三叔的鋪子裡走出來,年輕人看上去有一米八,又高又瘦,身上背了根長長的東西,用布包的結結實實。

吳歧覺得這是把古兵器。

但他又看了眼那揹著布包的年輕人,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古兵器和年輕人不搭。這兵器在他身上,像把用來cosplay的道具——如果這年輕人懂什麼叫cosplay的話。

可是……總覺得這年輕人有點眼熟啊,好奇怪。

吳歧歪頭想了想,也實在想不起來,自已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小哥。

或許是覺得這小哥面善?所以和他一見如故?

但看那年輕人一臉冷漠,實在不像善茬,吳歧就把這種不靠譜的想法甩掉了。

他轉頭看哥哥,想拉哥哥一起上樓,就見吳斜像霜打的茄子,一臉悲慼。

吳歧不明所以,“哥,你怎麼了?錢包被偷了?”

“去!你錢包才被偷了。”吳斜瞪了弟弟一眼:這小子,說什麼呢?

“我覺得也是。”吳歧完全沒理會哥哥的態度,又自顧自說:“誰這麼不開眼,偷你錢包?有錢嗎?”

吳斜:“……”扎心了,弟弟。

“是,你哥是個窮鬼,沒你財大氣粗,行了吧。”吳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

吳歧這才嘿嘿一笑,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去拉他哥的手,“就是看你不開心,想逗逗你,可不許生氣。”

“不過,你到底為什麼不高興?”吳歧問,“看那龍脊背被人買走了?”

知道弟弟關心自已,吳斜也就沒再計較弟弟言語上的冒失,而是摸著他的頭髮道:“算是吧。那東西挺值錢,要是賣得好,價格能翻十幾倍。”

“哦,這麼厲害啊。”雖然說著誇獎的話,但吳歧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可不是。”吳斜又說:“我還指望從三叔這搞點好東西,到我鋪子裡,這下吹了。難道我那小攤子今年就要破產了?”

“破產就破產唄。哥你考個公,比什麼不香?雖然不能大富大貴,但好歹旱澇保收啊。家裡又不指望你拿錢,以你的聰明才智,肯定一次就能上岸。”吳歧認真建議道。

他是真不想看吳斜再這麼蹉跎歲月了,成天跟三叔屁股後面跑,能有什麼好?有什麼出息?

他要是能像三叔一樣,單槍匹馬在沙市闖出自已的盤口和名聲也可以,關鍵就他哥那天真無邪、小綿羊一樣的性格,打死他,他也不是這塊料。

吳歧愁啊,愁死了。

別人都是哥哥愁弟弟不成器,到他這可好,他愁哥哥不成器。

一聽弟弟說讓他考公,吳斜的腦袋就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不不,你哥哪是當公務員的料?”

“就那朝九晚五,天天跟辦公室裡一待,寫寫材料開開會,還得跟一群眼睫毛都恨不得是空心的人鬥心眼子,想想都可怕!不行不行!”

吳歧原本也沒抱什麼希望能讓他哥同意考公,但看他哥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還說什麼“跟一群眼睫毛都恨不得是空心的人鬥心眼子”,原本自帶三分笑意的臉上,笑容愈發明媚了。

看弟弟臉上露出溫暖如春的笑容,吳斜第六感瘋狂發出警報。

他打了個寒顫,整個人全身上下的毛都炸起來了,活脫脫一隻受了驚的貓,啊不,狗。

吳斜:“……”危!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已剛才到底說了什麼,忙著補道:“啊小歧,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你眼睫毛空,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這話剛一出嘴,吳斜就立馬想抽自已一個大嘴巴子。

叫你嘴快!叫你說話不過腦子!

吳歧根本不想搭理蠢哥哥的解釋,一扭頭就氣呼呼往三叔鋪子裡走。

他要找三叔告狀!讓三叔抽蠢哥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