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俯身去攙扶蕭沅,假惺惺道:“快快請起,您給下官行這麼大的禮,可折煞下官了。”

蕭沅在心裡暗暗翻了個大白眼,紫色朝服,朝中一品大員,和她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說這樣的客套話。

謝長安虛偽,實在太虛偽了。

蕭沅本想看著謝長安的眼睛說話,結果發現,兩個人的身高懸殊有點大,她得仰起頭才能到他的臉。

這一看,蕭沅不知道用什麼詞形容眼前這張臉,傾國傾城四個字,在一瞬間彷彿有了具體化。

眉眼分明,鼻樑高挺,丰神俊朗,非常好看。

她想到原主蕭沅寫的話本里的插圖,畫得還是保守了,都沒畫出謝長安美貌的十分之一。

“謝相。”蕭沅態度誠懇,“我錯了,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我這一回。”

謝長安睨了她一眼,“下官從不知道,殿下竟有著這樣一手好文筆,能寫出如此與眾不同的話本。”

蕭沅尷尬道:“謝相,我不是故意讓男主姓謝,只是覺得謝這個姓,挺好的。”

謝長安面無表情,“這樣說來,下官也覺得禮部尚書的嫡女和殿下挺配的。”

配什麼配啊,你看我才幾斤,禮部尚書的嫡女又是幾斤,她都是我三個那麼重了,真成親了,我不得被她壓死,還有吃飯,她的飯量,能把我吃破產,怎麼就般配了。

這些話,蕭沅只敢在心裡抱怨,可不敢說出口。

誰讓她著急致富,劍走偏鋒,得罪了朝堂上最有權勢的謝長安。

“謝相,這樣,您讓父皇取消指婚,公平起見,我會改了話本中男主人公的名字,而且獲得的稿酬,分謝相三成。”

“三成?”謝相眺望遠處,漫不經心道,“下官看起來很窮嗎?”

言下之意,三成的收入,是把他謝長安當要飯的打發嗎?

蕭沅趕緊否認,“謝相,您看著就貴氣逼人。”

謝長安不緊不慢收回視線,落到蕭沅身上,“殿下的意思是,下官為官不清廉,有著和俸祿不匹配的家產。”

蕭沅咬咬牙,“我分謝相五成。”

謝長安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蕭沅牙一咬,心一橫,“七成,不能再多了。”

“七成。”謝長安語氣淡淡的,“這可是殿下說的,如此甚好,下官不耽誤殿下創作了,陛下那裡,下官自然會去建議取消您和禮部尚書嫡女的指婚。”

奸臣好貪心,一下子就拿走她稿酬的七成。

不過,她也有自已的辦法,只是說分這一本的稿酬,她草草完結這本不就可以了。

謝長安看出蕭沅臉上的憤憤,眼底飛快掠過一絲笑意,“殿下,下官覺得一本能被稱為佳作的話本,至少要有一百萬以上的文字,而且下官還聽書店老闆說過,萬一字數不夠,創作者可是要賠償的,違約金額還不小。”

蕭沅後退兩步,對著謝長安,雙手抱拳彎腰,做感謝狀,“多謝謝相提醒,本宮記住了。”

她得趕緊回去看看,原主蕭沅到底寫了多少字,說起來,她也有點冤枉,除了話本名字是她起的,話本的內容和插圖,都是原主蕭沅寫的,畫的。

裡面的主人公也的確姓謝,名字是叫長安,和謝長安的名字一模一樣,謝安安還是她改的。

原主蕭沅把謝長安寫進話本,不知道是喜歡他?還是想借他的力量保住自已的性命?

可惜啊,她跳湖了,醒來後,自已變成了她,喜歡還是保命,成了迷。

謝長安為人謹慎,從不在宮裡多停留,很快出宮回了相府。

蕭沅站在御花園裡,想了想,去了太子的東宮。

太子躺在軟榻上,時不時咳嗽兩聲,他這身體越來越差了,最近連吃的藥都吐了。

聽宮人稟告,十二皇子求見,太子妃吩咐宮人,“就說太子殿下服了藥正在休息,讓十二皇子先行回去。”

宮人剛應下,門外就響起蕭沅的聲音,“太子殿下,我來看你了。”

太子和太子妃俱一愣,同慶帝的幾個皇子中,排行在末尾的蕭沅,存在感最低,一年到頭,除了重大節日,皇帝、太后、皇后生辰獻禮環節,都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宮宴上。

“藥味這麼濃,人一天到晚聞著,好身體也要變壞,今天天氣這麼好,就應該開著窗戶透透氣。”蕭沅走進太子寢宮,行了一個禮,就去推寢宮的窗戶。

太子妃出言阻止她,“太醫說了,太子殿下不能吹風。”

“太子妃娘娘。”蕭沅沒有停下推窗的動作,“就算太醫說太子不能吹風,也不代表屋子裡不能透氣。”

窗戶一開啟,寢宮裡的空氣流通起來,一下子清新了很多。

太子的咳嗽都沒那麼頻繁了。

“太子殿下。”蕭沅很認真地對太子蕭合說,“如果宮裡的太醫一直瞧不好您的病,不妨請民間的大夫看一看,萬一能有轉機呢。”

太子蕭合看著蕭沅,這是他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自已的十二皇弟。

生母早逝,自已又不得父皇寵愛,是最不覬覦他太子之位的人,或許應該聽他的話,不再被宮規束縛,搞不好他的病情還能有點起色。

蕭沅觀察的仔細,太子妃聽她說請民間大夫,眼神明顯閃過驚慌。

太子妃是什麼背景來著。

蕭沅在腦子裡搜了下原主蕭沅寫下的那些人物關係圖,沒想起來,應該是她沒寫。

離開太子的東宮,她又去了還居住在宮中的五皇子,七皇子,十皇子那裡。

除了十皇子恨不得吃了她,另外兩個皇子對她還算客氣。

同慶帝不是沒有公主,而是幾位公主都夭折了,蕭沅女扮男裝多年,沒人知道她是公主,自然不算。

回到自已宮中,蕭沅顧不得休息,直接走到偏廳。

原主蕭沅,雖不得寵,到底是皇子,有專業師傅教授學習,所以文采斐然,而她,讀書一般,打打殺殺是她的強項。

現在只希望原主蕭沅的話本都寫完了。

噩耗,真是噩耗。

原主蕭沅是寫了很多東西,只是,大都寫了幾章,她就停下,開始寫新的。

有頭沒尾,真是坑人。

蕭沅盯著書案看了一會兒,拿起筆。

隨便編,她應該也會。

被謝長安訛去稿酬的七成後,她可不是無緣無故去太子和幾位皇子宮中轉悠。

她是想看看幾位和這具身體有血緣的皇兄,能不能有一個能成為她的靠山,讓她在宮中平平安安度過這兩年,混到十八歲,去自已的封地,關上門,過上驕奢淫逸的日子。

太子蕭合,纏綿病榻多年,臉上都是黑氣,看樣子,都活不長了。

五皇子蕭葉,人如其名,身形消瘦的像一片樹葉,整個人渲染著一種悲憫的氣息,他信佛,從不吃葷腥,見不得殺生,他的宮中佈置的和佛堂如出一轍。

看到蕭沅去他宮中,不光給她講述了佛經的深奧,還邀請她和他一樣,帶發出家。

貪戀紅塵的蕭沅,嚇得落荒而逃。

七皇子蕭蘊,面若桃花,是幾位皇子中長得最好看的,可能深受同慶帝愛美人的影響,他也非常愛美人,宮中侍妾不知道有多少個,連帶伺候的宮女也個個是美人。

看到蕭沅去他宮中,作為兄長對弟弟的回禮,甚至很大方的,要把他的一位侍妾送給她。

蕭沅看到眉目含情,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衫的美人,惡狠狠地打了個冷顫,再次落荒而逃。

蕭蘊這樣的酒色之徒,自已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怎麼能當做靠山。

十皇子蕭新,他是最具有野心的,生母洛妃也得同慶帝盛寵多年不衰,本來是能成為蕭沅這兩年的靠山,偏偏,兩個人是死對頭。

蕭沅去他宮中,無非是想看看他又養了什麼新的寵物,怎麼才能再氣到他。

既然和這具身體有血緣關係的都靠不上,她只能老老實實去抱謝長安的大腿了。

國相府,謝長安很難得的主動問姜玉倩,“倩兒,你最近看的那個話本更新了沒有?”

姜玉倩正在吃橘子,聽他問起,憤憤道:“謝大哥,說到那個話本我就來氣,作者肯定是個黑心鬼,才免費幾章,後面的就開始收費,而且費用不低,一章要一兩銀子。”

謝長安感覺自已也是姜玉倩口中的黑心鬼之一,而且還是大的那個,誰讓他拿的是七成利潤。

“你沒買?”謝長安又問姜玉倩。

姜玉倩有點不還意思的點點頭,“買了,貴是貴了點,可是真的好看,從收費那章開始,謝安安就不是男主角了,他成了男配,原來,他不是謝員外的親生兒子,只是謝夫人當年為了穩固自已大夫人的位置,從外面抱的棄嬰,謝夫人恨謝員外,為了報復他,故意把謝安安養成了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我猜後面……”

不等姜玉倩把話說完,謝長安打斷她,“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姜玉倩本來想透過話本,把話題引到謝長安什麼時候娶她上。

謝長安把她接到國相府三年多了,對她愛護有加,錦衣玉食,就是絕口不提娶她。

難道是她長得不夠漂亮嗎?

也不應該啊,她阿爹說,她可是她們村最美的姑娘的,除了當年……

是謝長安察覺出什麼了嗎?

更不可能,以他的聰明,只要察覺,就會調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不可能還有這樣錦衣玉食的日子。

一切都是她瞎想,還是抓緊時間多看點話本,尋找點靈感,怎麼讓謝長安早點娶她。

宮門口,帶刀侍衛看到轎子裡坐的人是謝長安,不敢多話,恭敬行禮後就放行。

現在的朝堂,文看國相謝長安,武看護國大將軍沈季舟。

沈將軍在外征戰,傳來的捷報,大軍將在三個月後班師回朝。

謝長安進宮後,沒去御書房,而是直奔十二皇子那裡。

宮中從不缺傳遞八卦的人,很快,謝相夜闖十二皇子住所的訊息,就傳到了十皇子耳朵裡。

他氣得連摔了好幾個花瓶,這個死娘娘腔,不知道用了什麼下作手段,居然能讓謝長安去他宮裡。

貼身伺候的太監安慰道:“殿下,要按奴才看,十二皇子對您根本產生不了任何危險,當務之急,是太子那裡……”

十皇子終於冷靜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已怎麼了,最近越發看蕭沅那個娘娘腔不順眼。

無意中又看到空蕩蕩的鳥籠子,又湧起一陣怒火,蕭沅那個娘娘腔把他能傳話的鳥吃了,害得他現在不能及時知道太子的一言一行。

蕭沅宮中,綠衣看著謝長安大氣都不敢喘,這就是琴兒姐姐每每說起都臉紅心跳的謝相啊,長得還真是好看。

她可不敢覬覦謝長安,不敢大口喘氣,是害怕。

“你先出去。”謝長安冷若冰霜的看著蕭沅,話是對綠衣說的。

偏廳裡只剩下謝長安和蕭沅,他走到書桌前,拿起蕭沅正在寫的東西,只是看了一眼,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

“殿下。”他看似尊稱了蕭沅一聲殿下,口氣可一點都不客氣,“不知道下官是怎麼得罪你了?”

蕭沅可憐兮兮地看著眼前的大裕第一權相,“謝相,我們之間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她的解釋,只換來謝長安一聲冷哼,“誤會?殿下不妨解釋一下,這裡是什麼誤會。”

蕭沅湊上去看他手指的地方,正是她剛寫好的,謝安安被一群賊人追到小巷,試圖撕扯掉他的衣服。

她沉默半響,乾笑,“這個嘛,謝安安不會真的被非禮,這樣寫,只是讀者需求,我是做過調研的,絕大部分人想看謝安安怎麼從一個浪蕩公子轉化成絕世好男人。”

看謝長安沒說話,蕭沅鼓起勇氣拉上他的衣袖,來回輕輕的晃了晃,“謝相,只有彰顯出前後的差異,營造矛盾,才會讓人追著看,才能賣出高價。”

謝長安看向自已的衣袖,看到拉住自已衣袖的手又小又白,一點不像個男子的樣子,頓時沒了呵斥她的興趣。

“殿下,別忘了下官的七成。”

這是謝長安離開蕭沅宮裡的時候,丟下的一句話。

隔牆有耳,只是,被人聽成了“殿下,下官只用了七成力,你且忍著,很快就不痛了。”

第二天,蕭沅大模大樣在御書房散步時,總覺得哪裡不對,為什麼遇到的太監和宮女看她的眼神都有點奇怪。

正站在一朵開得正豔的月季花下欣賞著,有一個穿著朝服的人,小跑到她面前,對著她恭敬行禮,“太醫院孫明見過殿下。”

眼前的人自報家門,是太醫院的太醫。

蕭沅問他,“孫太醫找我?”

在現代的時候,她也看過一點宮鬥劇的片段,看著眼前莫名其妙跑來的太醫,腦海中想起宮鬥劇裡的一句話,“求公公疼我。”

不行,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

“孫太醫,你可看仔細了,我是蕭沅。”

孫明抬眼看著蕭沅,眼神堅定,“回十二殿下的話,微臣沒有看錯。”

蕭沅淡淡笑了,估計是謝長安到她宮裡的訊息,已經傳的人盡皆知,連太醫都來討好她。

由此可見,不管在任何朝代,任何地方,有權有勢是多麼的重要。

“殿下。”孫明開啟揹著的藥箱,從裡面拿出一個白色小瓷瓶,雙手捧著遞給蕭沅,“這是微臣給您單獨配製的藥,對止痛活血有奇效。”

蕭沅,“……”

止痛活血?

她這幾天可沒受傷,忽地,她想到了昨天夜裡謝長安走後,綠衣也對著她欲言又止,看她的眼神裡多了點憐憫。

敢情,他們都以為她和謝長安昨晚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

孫明看蕭沅既不說話,也不接他的藥,又從藥箱裡拿出另外一個褐色小瓷瓶,“殿下,這瓶藥,事先塗抹在需要塗抹的地方,不僅可以降低痛感,還能適當增加情……趣。”

蕭沅伸手拿過兩瓶藥,心裡暗道,這個大裕皇朝,民風這麼開放嗎?

“那本宮就先謝過孫太醫了。”蕭沅想著自已的確需要一個能信得過的太醫,對孫明的主動討好沒拒絕。

孫明很高興,“殿下您客氣,以後只要能有用得上微臣的地方,您儘管開口。”

飛快掃了下四周,確認沒宮女太監經過,又壓低聲音說:“殿下,想討好謝相的人很多,微臣可以根據您的需求,配出各種各樣對應功效的藥。”

蕭沅點點頭,“本宮知道了。”

話說完,就要離開,一個不當心,白色瓷瓶掉進了孫明的藥箱裡,她俯身撿起,當著孫明的面,收到衣袖裡,這才離開。

孫明恭敬地目送蕭沅走遠,眼神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他雖說只是個小太醫,卻是實打實從小學醫,醫術精湛。

家裡花了很多銀子打點,他才能進太醫院,本想大顯身手,得到同慶帝賞識,被封個太醫院院判什麼,讓父母過上好日子,

哪曾想,因為沒什麼背景,始終被人排擠,空有一身醫術,卻只能做最底層的小太醫。

早上剛到太醫院,就聽到別的太醫在偷偷議論十二皇子蕭沅和國相謝長安的事,他腦中一個靈光閃過。

也許,他出人頭地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