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弟子倒是還想看熱鬧,被幾位長老一頓斥責,不情不願地散去了。

雲笙的臉色難看至極,人都走了,他還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自已白衣上沾著的血跡,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被渡入碧水鮫珠的溫若柔這時候終於悠悠轉醒,她轉眼一看周圍情形,尤其雲笙那宛如戰敗一般狼狽至極的臉色,忍不住心如死灰。

她心中五味雜陳,知道今日結果已定。

無論到底是什麼緣由,是她脅迫得魏燕枝交出碧水鮫珠,魏燕枝如今在無上宗根基穩固,誰能保證旁人不會對她有怨?

雲笙對魏燕枝的看重她心知肚明,如今這顆碧水鮫珠在她丹田,難保雲笙不會因私生恨。

而魏燕枝更是絕情,她一點兒師徒情面都不曾顧及,直接拋下青雲峰,就要去藥王峰,還去的名正言順,賺得盆滿缽滿。

今日初見,她本躊躇滿志,卻沒料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滿盤皆輸。

溫若柔忍不住又要落淚,只是這次哭得真情實感,難掩傷心鬱卒。

她正淚眼婆娑地想開口輕喚雲笙一句,卻不料雲笙冷冷拋下一句:“你雖是凡人,卻也不是動彈不得。體內的毒性已解,你自已尋路回青雲峰洞府,我尚有其他事情。”

說罷竟是直接御劍而走,那背影甚至堪稱氣急敗壞。

溫若柔渾身顫抖,也不知為何天地間竟下起雨來,她沒有靈氣護體,被澆了個渾身溼透。

正當溫若柔心灰意冷之時,忽然感覺頭頂雨水一停,含著淚抬頭一看,便瞧見頭頂一把凡人的傘。

執傘之人是個清俊的青年人,見她含淚抬頭,恰到好處地溫柔一笑:“小師妹受委屈了。”

溫若柔知道他是誰。

姍姍來遲的二師兄寧非羽,也是與魏燕枝年齡相仿,一同長大的寧非羽。

“二師兄……”溫若柔淚如雨下,委屈至極。

寧非羽將溫若柔扶了起來,甚至掐了個法訣,將她身上的衣裳蒸乾,一面溫柔笑道:“大師姐性情剛直,素來如此,你不必放在心上,日後也少招惹她。”

溫若柔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否認,只會流淚。

寧非羽卻親自帶她上了自已的劍,一面說些溫言軟語安撫她,一面御劍將她帶往師門洞府。

溫若柔心中微動,只覺得寧非羽處處完美,忍不住伸手揪住他的衣袖,寧非羽也並未拂開。

她心中暗喜,羞怯地低下了頭,卻沒察覺到頭頂寧非羽的目光變得玩味,甚至還夾雜著兩三分戲謔嘲諷。

*

魏燕枝自是不知自已在夢中的兩大死對頭已經碰上,她被藥王峰的諸位師叔帶了回去,須臾就給她收拾出一個清淨雅緻的洞府,妥妥帖帖地安頓下來。

藥王峰眾人待她親親熱熱,瓶瓶罐罐的靈藥搬來許多,整日噓寒問暖,只叫她好好歇著。醫仙懷夕這些日子都要閉關,來不及見她,其他人也不好把自已撬了華淵仙君牆角的事情說去打擾他——懷夕要是知道必定狂喜,連關都不閉了,還是罷了。

魏燕枝在藥王峰上躺了好幾日,雲笙幾乎日日都來,但魏燕枝如今不願意見他。

無論是否有那些前塵往事,就算魏燕枝不知道那話本,雲笙為了溫若柔威逼魏燕枝交出碧水鮫珠,這本就是極為傷人的事情。

即便魏燕枝現在心中隱隱約約有些猜測,但她並不在意雲笙的難言之隱。他想要做什麼,做徒弟的自然不會插手只會尊敬,可雲笙不該將她當做一個隨意擺弄的物什,去給他新收回來的小弟子當踏腳石,甚至為了他那小弟子的安危,便把她棄之若履。

雲笙將她養大,魏燕枝心中看他如兄如父,敬愛十分,如今算得上十分失望。

魏燕枝不見他,雲笙也不好強闖她休息的洞府,知道她在療傷,每次來也只在院子外頭站上一會兒,默默的看著裡頭,隨後也一語不發的離去。

不過雲笙也來不了幾日,溫若柔剛來,他難免要多分些心思在溫若柔身上,加之門中這些日子都是亂傳的風言風語,攪動人心,雲笙喜靜,便留在青雲峰甚少出門。

但溫若柔倒是絲毫不怕,她日日都來藥王峰點卯一般看望魏燕枝,不過魏燕枝連雲笙都不見,又哪裡會見她?

她也不在意,吃了閉門羹也不惱,到點就走了,然後第二日照常又來。

這期間魏燕枝也聽到一些有趣的傳聞——溫若柔不過才來這麼幾日,竟就已經收攏了不少弟子的心。

雖說境界高一些的不愛搭理她,但那些境界低微的卻對她十分改觀,言語之間也多有讚頌。

就連常常來照顧魏燕枝的醫修也常常提起她,口中也多半是嘉獎之語。

她倒是來了最適合她的地方,如同夢中一般,無論如何,最終都會如魚得水。

魏燕枝懶怠搭理她,溫若柔滿肚子心思她也不是看不明白,只不過如今為時尚早,魏燕枝只待靜觀其變。除去這些,魏燕枝這段時間其實過的很愜意。

她的傷基本都是在雷劫之中所致,不過魏燕枝平素裡修煉紮實,根基十分穩固,那一日血雖吐的多,但也不算傷及臟腑,在藥王峰諸位醫修的精心照顧下,基本好了個全乎。

至於她的體質,那也是一時半會兒急不來的事情,醫仙懷夕尚未出關,她想要好全了,也得等他出關親授太素心經才行。

藥王峰眾人給她調製了一些丹藥,叫她時不時吃上一顆,能夠暫替碧水鮫珠幫她壓制雜質,只等醫仙出關就好。

魏燕枝受藥王峰如此照拂,心中十分感激,大好了之後便親自一一謝過這些日子照顧自已的師叔同門,然後猛然想起來自已這些日子都沒有見過那一日扶著自已的小醫修。

彼時她聽此人喊自已魏師姐,以為是藥王峰哪位師弟,想著見著了一定親自道謝。

畢竟她那天渾身是血地靠在人家身上,又吃了人家好些個靈丹,還仰仗人家給自已渡了這許多靈氣,怎麼著也要好好謝謝人家。只是這些日子都沒見著,燕枝遂問起藥王峰的幾位師叔,方得知此人並非藥王峰的弟子。

那幾位師叔說此人是懷夕前段時間帶回來的,並不知道他什麼來頭,只曉得此人名叫臨希。

懷夕將臨希帶回來,便放羊似的不管了,自個兒閉關去了,眾人也就暫且將臨希當做懷夕新收的小徒弟。

因為臨希名分未定,但他又好似已經學了不少醫經,很有幾分本事,不可隨意怠慢,便乾脆叫他暫且在藥王峰的藥田旁邊的小院裡住著,平素裡照顧照顧靈藥,別的事情都可不管,等懷夕出關再說。

聽說臨希自已的身體也不大好,整日病歪歪的,頗有些柔弱不能自理之態,這些日子不見人影,估計又是哪裡疼痛,在自已的小院裡休息。

魏燕枝問清楚了小院所在,在自已窮的響叮噹的儲物戒之中翻找出一些能夠當做謝禮的法寶,便御劍往那邊去了。

她心中暗自思忖,藥王峰既不曾強求臨希做事,那一日他會一同前來救自已,想必是主動而為,後來又對自已多有叮囑,應當是個熱心腸的好人。

燕枝御劍飛過,藥王峰風景綺麗,大片的藥田上靈氣浮動,宛如人間仙境,美不勝收。

須臾燕枝就在藥田旁的小院落定。

但小院門上打著一道簡單的禁制,主人恐怕不在。

“今日恐怕不巧。”

燕枝喃喃自語,剛要轉身,便聽到身後傳來另外一個清潤的嗓子:“倒也不算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