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徐二牛的懺悔

試煉之戰結束的第七天。

在呂暢宇的帶領下，為臥龍村逝去的人舉行了一場集體葬禮。

經過商議，安葬之處就定在了臥龍村以西的泰山半山腰。

按呂暢宇的話講，這叫做：“依山傍水，登高遠望，讓這些前人能夠時刻注視著臥龍村的發展壯大，子孫後世也能得以庇佑承蔭。”

在祭天儀式、宣讀祭文、下葬等一系列禮節結束之後，臥龍村村民們便可以留下單獨和自已的親屬做告別。

徐二牛也是其中的一員，今日他特意換了一身衣服，將多日未打理的頭髮整理好。

又準備了一桶水，將手上抹布的水拽幹，跪下身子將眼前的墓碑仔細擦拭一遍，待他讓出身子，露出了碑上的刻字“兄李好運之墓”。

李好運沒有家人，立碑之事於情於理都應該徐二牛來做。

就在這時，李好運曾經的臥龍衛隊長也帶著同僚前來祭奠。

“你這膽小懦弱之人，還好意思待在李兄的墓前？少在這裡惺惺作態。”一個臥龍衛將徐二牛手中的抹布一把奪下，拽著徐二牛的領子，怒目相視。

徐二牛一言不發，任由臥龍衛拉扯著自已。

好在隊長走上前來，將隊員的手及時鬆開，“算了，好運的死也全非是他的過錯。”

隊員伸出一隻手指著眼前的徐二牛，轉身面向隊長，聲音有些哽咽，“可是隊長，李兄，李兄他若不是為了救這人，怎麼會沒了性命？”

“好了！”小隊長呵斥一聲，隨後聲音又低了下來，帶著惋惜，“二牛他，也是個可憐人，抵抗蠻族也出了一份力，此次戰役家中老父和剛過門的妻子也死在了蠻族的偷襲中。”

隊員一愣，還是鬆開徐二牛的領子，將抹布還給徐二牛，揉了揉自已發紅的眼眶，退到了隊長身後。

徐二牛接過抹布，默默退在一旁，為大家祭奠李好運讓出位置，提著水桶又走到了不遠處妻子的墓旁，認真擦拭起來。

同行之人無不側目看向眼前的徐二牛，眼中的仇視明顯弱了很多，更多的浮現出一絲憐憫。

待到徐二牛將妻子的墓碑擦拭完畢，又獨自一人坐在墓前發呆，腦海中痛苦的回憶湧現出來。

那一夜的試煉之戰中，蠻族應道之物被毀，蠻族湮滅在歷史之中，徐二牛自然也得救了。

下定決心回去之後就好好過日子，再也不來參加什麼勞什子試煉之戰，哪怕被人嘲笑、辱罵也無所謂。

好在曾經出賣臥龍村的事情，除了自已再無人知曉，徐二牛下定決心要將這個秘密藏在心底一輩子。

在隨著大隊伍回村的路上，偶然聽到同行之人交談，蠻族用秘法穿過迷霧結界偷襲了村子，村中的老人婦女死傷慘重，徐二牛頓時心中一緊，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一路上都魂不守舍，不停祈禱，然而回到村中，還是接到了老父和妻子都死在了蠻人入侵的訊息。

接回親人遺體的時候，徐二牛以為自已會難過，但沒想到反而很平靜，乃至於村子裡的人都傳出徐二牛是個冷血的人。

守靈的幾天，徐二牛也嘗試過硬擠幾滴眼淚，甚至把這一輩子所有傷心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卻還是哭不出來。

本以為今天下葬的日子，自已會感到難過，可徐二牛內心還是沒有任何情緒波瀾，連徐二牛自已都忍不住自嘲一聲真是個無情的渣子！

夕陽西下，祭奠的人從早上到傍晚終於陸陸續續起身，離開了這片傷心地。

周圍逐漸安靜下來，讓徐二牛覺得腦子更亂了，決心做點什麼，提著水桶又站了起來，走到墓園最頂上的一座墓碑，開始仔細的擦拭起來，直到此刻，徐二牛內心終於獲得了一絲安寧。

徐二牛一刻不敢停下，哪怕一個人在墓園，也不覺得害怕，從月上枝頭，到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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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徐二牛的日子變得規律起來，早上七點，從墓園回家簡單洗漱一番，倒頭就睡。

待到晚上七點，又帶上乾糧，前往墓園，一座接一座的擦拭墓碑，週而復始。

一晃就是十三天，徐二牛終於將所有的墓碑都擦拭了一遍，連帶著衣冠冢，整整九百座墓碑。

做完這一切的徐二牛慢慢走到李好運墓前，鄭重的磕了個頭，苦笑一聲，“好運哥，希望你下輩子運氣好點，不要再遇到我這種爛人。”

隨後才躊躇的走向自已一直不敢面對的那一座墓碑前。

良久緩緩開口說道，“爹，不孝子徐二牛，來看你了。”

看著墓碑，腦海中又浮現出父親那火爆脾氣，徐二牛倒寧願此時父親從墓中出來，狠狠抽打自已一番。

晚風呼嘯而至，刮的徐二牛臉頰生疼，沒來由的覺得渾身冰冷，跪地向前爬到父親的碑旁，將墓碑緊緊抱住，儘管墓碑通體冰涼，但徐二牛就是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過於舒適，眼皮都越來越沉。

“二牛。”徐二牛正恍惚間，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自已的肩膀，輕聲呼喚自已的名字。

回過頭來，正好看見自已的老爹，徐二牛揉了揉自已的眼睛，發現爹還站在面前，褪去了往日的兇相，一臉祥和，不可思議的說道：“爹，你，你不是——，怎麼會在這？”

老者蹲下身子，將徐二牛臉頰上的贓物擦去，“爹啊，放心不下，來看看你。”

徐二牛眼眶一紅，一把將自已的父親抱住，有些心虛的說道：“爹，二牛，二牛做了錯事，不敢求爹饒恕，要不你抽我一頓吧！”

老者拍了拍徐二牛的背，嘆氣一聲，緩緩說道：“孩子，你是爹看著一點點長大的，爹知道你只是膽小了一些，絕非心思險惡之人。”

“可是，可是爹，二牛害死了你們，害死了這麼多鄉親！”徐二牛將頭埋在父親的肩膀上，不敢去看那張熟悉的臉。

“好孩子，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也都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爹相信你能用自已的方式去彌補。”

徐二牛抬起頭來，淚流滿面。認真的問道，“那爹，你會原諒二牛嗎？”

老者將徐二牛的手握住，“子不教，父子過，孩子，不是爹原不原諒你，爹會陪著你一起去彌補！”

話音落下，老者的身形開始慢慢消散，“二牛，回去吧，回你該去的地方，這裡不屬於你，爹會一直在天上守護著你。”

“爹！”徐二牛慌忙想要去抓住自已的父親，卻撲了個空。

徐二牛愈發慌亂，大叫一聲，“爹啊！”

猛然驚醒，臉色蒼白，額頭大汗淋漓，

急忙站起來環顧四周，哪裡有什麼老父親的身影，當真是大夢一場。

但徐二牛卻覺得這不是夢，這麼多天壓抑在心中的情緒完全爆發。

又蹲下身子將父親的墓碑緊緊抱住，泣不成聲：“爹啊！孩兒，想你！”

夜晚的風終於柔和起來，吹過徐二牛的臉頰，拂過他的髮絲，最後徹底歸於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