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朱棣的暴脾氣,誰要是敢不長眼睛去欺負了他的兒子。他肯定是咽不下心中這口惡氣,不把那人千刀萬剮難以洩心頭之恨。

可是兇手換成了朱瞻基,受傷的是朱瞻圻,一個是他心頭的好聖孫,一個是他眼裡的掃把星。

朱棣心中的天秤,免不了向著東宮的方向產生了傾斜。

“少師,掃……漢王世子可有什麼大礙?”

當著二兒子和兒媳婦的面,朱棣差點將‘掃把星’三個字叫出口。

姚廣孝從洪武十五年,就一直跟隨在朱棣身邊,已經三十多個年頭了。

他的心裡自然很清楚朱棣為什麼不待見這個皇孫的原因。

姚廣孝衝著朱棣俯身拜道:“啟奏陛下,經過老臣仔細檢查以後,漢王世子並沒有任何大礙。”

聽到姚廣孝的話,朱高煦怒容滿面,指著地上的朱瞻圻。“我兒子至今昏迷不醒,你這大和尚居然還有臉說他沒什麼大礙?”

姚廣孝也不確定,究竟是不是自已手生了扎錯了穴位,導致世子變成了植物人。事已至此,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漢王爺稍安勿躁,老僧這就施法讓世子甦醒。”

姚廣孝身上披著袈裟,從兜裡拿出一個鈴鐺。

他一邊搖晃著招魂鈴鐺,一邊轉動著手上的佛珠,嘴裡唸誦著經文,在朱瞻圻的周圍繞著圈不停地來回走動。

對於姚廣孝的秉性,身為老熟人的朱棣心底自然十分清楚,這老和尚又開始裝神弄鬼了。

如果朱瞻圻能安然無恙醒來,這件太孫傷人的事就算是輕輕揭過了。

不然世子要是有個好歹,以朱高煦的熊脾氣,肯定會和太子一家不死不休的。

他活著還能壓得住暴躁的朱高煦,若是他一旦撒手人寰,漢王跟太子的衝突,搞不好就會在大明演變成為一場新的內戰。

姚廣孝神神叨叨唸了半天的經文,看見在場眾人的目光被他牢牢吸引住了,姚廣孝覺得火候差不多了,該到了見證奇蹟的時刻。

只見他俯下身子用手上尖銳的指甲,用力地掐在了朱瞻圻的人中位置。

朱瞻圻原本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覺到嘴唇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他一睜眼就看見一個光禿禿的滷蛋在他眼睛跟前左右亂晃,在燈火照耀下這顆滷蛋亮的發光,如果不是嘴巴上的鬍鬚,朱瞻圻可能還會想咬上那麼一口,等到他定睛一看時。

眼前這顆鬍鬚花白的白眉滷蛋,原來就是剛才那個拿針扎他的老禿驢,一想到這顆滷蛋就罪魁禍首,剛才害得他頭痛欲裂,生不如死的時候。

朱瞻圻臉色漸漸變得通紅,開始喘著粗氣,他猛然抬起雙臂,勒住姚廣孝的脖子。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朱瞻圻蹲起了馬步,然後腰上一發力,猛的一個翻身就將姚廣孝死死壓在了身下。

“死禿驢剛拿針扎你爺爺,我要殺了你,我要弄死你這個禿驢。”

這一幕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快的讓旁人根本毫無防備,誰能想到剛剛快要斷氣的一個人會突然間變得生龍活虎了?眼見朱瞻圻死死勒住姚廣孝的脖子,姚廣孝已經被勒得直翻白眼,舌頭伸的老長,眼看人就快要往生極樂,再不救徹底不行了。

朱棣來不及叫人,他大步流星向前,一把抓住朱瞻圻的手腕,雙手用力一扳。

朱瞻圻的大手彷彿鐵鉗一般竟然紋絲不動,朱棣心急地對著朱高煦大喊:“你這個蠢貨玩意,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兒子在朕面前逞兇殺人不成?”

聽到親爹朝著自已叫罵,朱高煦這時才回過神來,雙臂環繞在朱瞻圻腰間,氣沉丹田一聲大喝,沒費多大力氣就將朱瞻圻整個人用公主抱,抱了起來。

身材瘦小的朱瞻圻,手腳不停地擺動,想要掙脫卻被親爹緊抱在懷中。

他只能朝著姚廣孝破口大罵:“你個死禿驢,老子一定要把你的這顆滷蛋給摘下來。 ”

朱棣黑著臉,暗自在心裡罵道:要是你太爺爺還活著,不把你這臭小子的嘴給一整個縫嚴實了才怪。

朱高煦輕手輕腳將朱瞻圻抱在了床上,朱瞻圻躺在床上,一幫太醫輪流在他身上來來回回不停摸索,躺在床上的朱瞻圻無事可做,他眼神迷茫的望向四周。

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壯碩漢子和一個鬚髮花白,面板黝黑的老頭站在他的面前。

兩個人的頭緊挨著,兩雙眼睛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

絡腮鬍大漢,臉上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他不停用手推搡著朱瞻圻的身子:“圻兒,快叫父王啊,快叫父王。”

朱瞻圻還不明白眼前的狀況,只能茫然地搖了搖頭,父王是什麼鬼?你怎麼不叫我義父呢?

面板黢黑的黑臉老頭直接擠開了絡腮鬍大漢,湊了到了朱瞻圻的身前,對著他溫聲說道:“圻兒,還記得爺爺是誰嗎?”

朱瞻圻前世當過橫漂,在不少劇組打過工。當然見過眼前的人,雖然身形有些變化,不過長相上大體沒差。

他木然地點點頭:“您是王老師。您演永樂大帝的時候,我是您身邊的侍衛。我做群演的時候,您還給我簽過名了。”

太醫們給他輪流檢查身子,還問了一些五花八門的問題。

朱棣左思右想,在腦海裡回憶了半天也沒想起朱瞻圻口中的‘王老師’是何人?太醫盛寅躬下身在他耳邊說道:“啟奏陛下,世子的身子沒有大礙,想不起往事,很有可能得了失魂之症。”

朱棣扶著額頭,滿臉痛苦地說道:“現在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老二啊,你想聽哪一個?”

剛才離得的很遠沒聽見他們的對話,朱高煦不明所以的問道:“爹,你先說說好訊息吧。”

“好訊息是你兒子只是頭上受了外傷,身體倒是沒出什麼毛病。”

聽到這個回答,朱高煦終於鬆了一口氣,“只要圻兒沒事就好。”

眼見二兒子放下心來,朱棣才嘆氣道:“壞訊息就是圻兒很有可能以後會變成一個傻子。”

在朱棣的眼裡,一個人要是什麼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不就等同於一個傻子了嗎?

“圻兒會變成一個傻子?”朱高煦聽到這句話,喘著粗氣,捏緊了拳頭。

他走過去一把抓起還沒緩過來的姚廣孝,面露兇狠之色。

“臭和尚你竟敢把我兒子弄成了一個傻子,我他媽今天就要你這臭和尚立馬圓寂。”

姚廣孝接二連三被這對父子暴打,一把老骨頭都快要被這對父子給折騰散架了。

姚廣孝賊溜的眼珠子一轉,立馬心生一計。趕緊向朱高煦求饒:“漢王息怒,老僧有辦法,能讓世子恢復如初。”

“只要讓他跟著老僧修行一段時日,有佛光的照耀,世子定然能夠回想起前塵往事。”

朱高煦被眼前的這個一肚子壞水的老和尚,給忽悠地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連連點頭贊成他的提議。

旁觀的朱棣總覺得眼前的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就好像曾經發生在自已身上一樣。

有老爹的前車之鑑,他不願落下殺功臣的罵名,只好幫著姚廣孝出言相勸道:“老二,就先讓少師教導圻兒一段時日,如果不成,到時候再做打算不遲。”

見到父皇都發話了,朱高煦這個臨時的監國,看在父皇的面子暫時饒過姚廣孝一命。

於是還在昏睡中的朱瞻圻一覺醒來時,一睜開眼睛就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寺廟裡。

朱瞻圻打量著眼前陌生的環境,屋頂青色瓦礫,頭頂橫著一根粗木懸樑,房間裡擺放著木製的傢俱。

四面牆壁斑駁,牆角還爬滿了青苔,他一低頭髮現身下只墊了一層薄薄褥子,怪不得他總覺得昨晚,這後背上硌得慌。

摸著發硬的床板,朱瞻圻臉上充滿了迷茫,他搖頭苦笑道:“這個劇組肯定是拍短劇的,窮的別說住酒店了,就連一張席夢思都沒有。”

看著牆邊擺放的幾張官帽椅,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油漆都快掉光了。

唯一的一張八仙桌,上面黑乎乎的一團汙漬,像是包了漿一樣。

屋子裡還結著厚厚一層蛛網,他很肯定這間房,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居住過了。

朱瞻圻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他這是被拐到了哪個拍鬼片的劇組呢?